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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他的低喝和視她有若蛇蠍的態度讓她住了腳,在短暫的呆愣過後,一股再熟悉不過的沮喪瞬間脹滿全身,她幾乎要縮了回去,可是……等等,不對呀!

  今非昔比,她不是他的妻子了,她不用再以他的話為馬首是瞻,因為──她、已、經、把、他、休、了!

  原本縮回的手再度伸向他,不過這次快如閃電,迅速點了他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

  「你、你?」他因過於驚訝,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她居然會點穴?

  她走向他。「閉嘴,我看你傷得怎樣了?」

  她居然叫他閉嘴?這女人未免太膽大妄為,他怒目瞪著她,孰料她竟伸手解開了他的衣服,然後她臉色倏地變得慘白。

  「這是……」在靖堯的肩部綁著一條黑色帶子,沿著那條帶子滲出紅色的血液正一絲絲滑下他的身軀,荻蓮全身開始發起抖來,不!怎麼可能?她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的手。「怎麼才一掌就可以把你打傷成這樣?」

  他閉了閉眼,若不是怕會驚動到其他人,他早對她大吼大叫,他咬著牙。「這是箭傷,不過拜你方才那一掌所賜,如今傷口又裂了。」

  箭傷?荻蓮睜大眼睛。「你就是他們要抓的刺客?」穎兒聞言倒吸口氣。

  「小聲點!」

  荻蓮輕撫胸口,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然後她轉過頭。「穎兒,你到外面守著,一聽到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告訴我,還有把外室的燭火給熄掉。」幸虧內室並無窗戶,所以無人察覺方才在此所發生的事。

  「是!」

  她小心把動彈不得的靖堯帶到床邊躺下,當她抱著他的身軀時,發現他體溫高得嚇人,和臉上的慘白一點都不搭。

  「你要幹麼?」靖堯咬牙地說道。

  「安靜點!」荻蓮伸手摸他的額頭,天!果然燙人。「你在發燒呢!」

  靖堯別過臉。「不用你管!」

  荻蓮看著那張俊美、驕傲的臉龐,即使在這個時候,他也不肯放下身段,為什麼他總是要這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讓人無法輕易親近?

  「別囉嗦了,若不是看在你我夫妻一場,我才懶得理你!」她忿忿地說道。

  沒想到一聽到這話,靖堯轉過臉瞪她,原本冷冰冰的黑眸,倏地迸出熾人的怒焰。「你還敢提,我還沒──」

  她沒讓他說完,便伸手點了他啞穴,因為肯定他不會說好話。

  不管盯在她臉上的目光是不是足以殺死人,她靈巧的將他草草綁在肩上的布條解開,在看到那傷口時,她差點吐了出來,閉上眼睛,連吸了好幾口氣,才將胃中的翻騰平定下來,眼眶不禁紅了起來。「他們怎麼把你傷成這樣?」

  他沒有回答,她這才想起她點了他的啞穴。「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目前得想辦法治你身上的傷,我現在解了你的穴,讓你可以說話,好嗎?」

  看他靜了一下後不情願的點頭,這才解了穴。

  「箭頭你已拔掉了嗎?」傷口很深,幾可見骨,周圍有先前凝結的血塊,但看起來還算乾淨,不過已經有發炎的跡象,而且現正不停地流著血。

  「拔了。」他看了她一眼。「先前我在周邊點了穴道,讓它暫時止血,若非你……」

  「是我一掌把它打開的。」她露出苦笑。「抱歉,我不知道。」她站了起來走到外頭,端了一盆水進來。

  然後她從懷中抽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些許粉末開始攪拌。

  他眼睛牢牢追隨她的每個動作,她一身男裝打扮,若非他認識她,還真會被她瞞過,才兩個多月不見,她的皮膚在日曬風吹下,已不若往日的白皙鮮嫩,大家閨秀之氣完全褪盡,但卻有另番風味,渾身上下洋溢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活力和英氣,倘若說她離開駱家後,便是以這副打扮在外行走的話,也難怪他的手下找不到她。

  但怎樣也料不到,她竟會出現在信王爺府,信王爺目前有勾搭遼人謀反朝廷之嫌,任何與之接近的人都有嫌疑,而荻蓮,她的身分特殊,不僅是皇上的妻妹,更是威鎮將軍之女,雖然戚慕翔已繳出將令,但身為本朝最精銳的軍隊「威鎮軍」創立者,仍有極大的影響力,若是再與北方最強悍的邢州軍聯合起來謀反,朝廷一點勝算都沒有,儘管此時腦袋昏沈沈的,思緒仍不停轉動著。

  他不由驚出一把冷汗。「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沈聲問道。

  她攪拌的動作停下。「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反問道。

  「我先問的。」在她沒說清楚之前,他一個字都不會透露的,何況,若荻蓮真的和信王爺有任何牽連,他將會親手處理她,不知怎地,這個念頭居然讓他的心刺了一下。

  她聳聳肩,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於是將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他們都以為她是來自江南的柳楓。

  聽到此,他整個人才放鬆了下來。「你救了耶律文的女兒?」耶律文可是信王爺和遼人勾結最重要的關鍵人物。

  「是呀!這兩個女孩非常天真可愛、熱情,說什麼一定要好好答謝我,就把我跟穎兒拉到她們家做客,誰知她們家就在信王爺府……」攪拌完之後,她又從懷中掏出繡針和線,將之浸在水中半晌後便拿了起來。

  「我說完了,那你呢?」她將那盆水抬到床邊,深深望著他。「你為什麼會來信王府做刺客?」

  他臉一緊。「這不關你的事。」

  她聽了差點拿水潑過去,都什麼情況了,還說不關她的事,「我想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不懂,一個堂堂翰林大學士,怎麼會千里迢迢跑來邢州做刺客,若我今天聽得沒錯的話,你有同伴被他們抓了起來,如果他招出你來,這意圖刺殺皇親國戚的大罪,可是殺無赦的,姑且不提這,甚至還會連累到皇上,你害自己誅連九族也就算了,可是現在連天下蒼生都有可能受難!」她冷著聲音說道。

  他有些吃驚地望著她,沒想到她竟會有此見解。「此話怎說?」他有意試探。

  他什麼時候變笨了?她眯起眼瞪他。「因為你是『我』的夫婿,而皇上湊巧是『我們』的姊夫!」這麼說就夠清楚了吧?何況她還沒指出他可是皇上的愛臣,即使這「刺殺」行動非皇上主使,但若被有心人士知道並加以利用的話,稍加曲解,便可在信王爺及皇上這對叔侄之間造成極大傷害,甚至有可能引發內戰,光是用想的,就教人不寒而慄了。

  聽她這麼一說,除了對她分析事情的敏銳度及一語命中的能力感到驚異,一個普通女人怎麼會有這等見識?另外也不知怎地,他相信她和信王爺一點牽連都沒有,這點令他奇異地感到安心。

  他定定注視這個他幾乎一無所知,如今對他而言好似陌生人般的妻子。「你……會武功。」

  「戚家人沒有人不會的。」

  「你為什麼從沒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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