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孟華 > 娘子休夫 >


  荻蓮淚眼朦朧注視著那甕火,隨著這把火燒掉的不只是那些規範女人的書,還有這一年來那個莫名其妙的自己以及對……靖堯的愛戀。

  她已經撐不下去了,早該學學她大姊,為了找回自己心愛的男人,不惜詐死以逃避世人的耳目,雖然結局是令人惋惜,有情人無法終成眷屬,但她卻以另外一個方式找到自己的歸屬,姊姊既然可以如此勇敢的面對失去愛人這項事實,她有何不能?尤其是,那個男人根本末曾將她放在心上!

  她眼淚不停肆流,當整個房間都充斥了煙,讓人再也無法忍受,穎兒牽著她沖到外頭透氣時,她都毫無所覺,最後她竟像個孩子般哭倒在穎兒的懷中。

  當火漸漸熄了,所有的書都已變成黑灰時,哭號聲已變成低泣,但淚水仍不斷的流出。

  穎兒紅著眼將她扶到床上躺著,看到那雙聳動的肩膀,再低頭看著胸前已濕得可以擰出一缸水的衣服,輕輕歎口氣,這下將如何是好?

  燒掉一甕書又意味著什麼?

  “抱歉,夫人!老爺交代過,除了我等隸屬於『覺夢書院』的下人可進書院做打掃整理工作,『閒雜人』等概不准進入。”負責掌管書院的四個奴僕,個個面容嚴肅地擋在書院門囗。

  這四個面容俊秀的男僕。年紀約十五上下,皆自小就進了駱家府,在駱靖堯親手裡練下,行止與府內其他奴僕不同,但也更加傲慢並只接受駱靖堯的差使,其他人皆動不了,而他們這四人的名字也挺有味的,全都冠上駱姓,依年歲大小分別被名為甲、乙、丙、丁,現在代表所有人同荻蓮說話的正是為首的駱甲。

  站在荻蓮身後的穎兒抿了抿唇,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會有什麼樣的僕人,居然敢用那麼硬的態度對女主人這樣說話,真是的,不過她望向並沒有因侍童傲慢的言辭而面露不悅的小姐,其實現在最教人擔心的是小姐的反應。

  自昨晚將一整甕的書燒個精光,並大哭一場後,今早的小姐看起來出奇的平靜,彷佛昨天什麼事也沒發生遇。

  但,在用過早膳後,荻蓮神采奕奕的對她說要到“覺夢書院”時,並說了些什麼……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等之類怪怪的話,她才相信,昨夜那一切真的不是在作夢。

  若是假的,小姐斷然不會想到要到“覺夢書院”,這個專屬駱靖堯的禁地。

  不會吧!小姐該不會是嫌昨晚燒掉的書太少了,而打算來將姑爺書房中的相關書籍也全都燒毀吧?

  儘管心頭的不安揮之不去,但穎兒還是咬牙跟著,反正她這一輩子是跟定小姐了,即使上刀山、下油鍋亦在所不惜。

  荻蓮面帶微笑來回審視眼前這四個少年,這一年來,每當靖堯回到家時,第一個回來的地方不是去見她,而是躲進書院中,在她不顧顏面過來要求見他時,這四個小鬼可都擺足了架子,不僅不許她進書院一步,連幫她通報都不肯,說什麼老爺有令不准“閒雜人”進去干擾,無論她怎麼低聲下氣拜託、要求,他們皆充耳不聞;若非礙於靖堯為他們撐腰,她早就好好修理他們一頓了。

  不過,如今她已不在乎了,也無所謂了,她今天會來書院,不是為了要見良人,反正他又不在,而是另有其他目的,不過駱甲剛剛說的那句“閒雜人”,可將壓抑在心中多時的怒氣給掀了起來,好傢伙,若今天她不報仇,她就不姓戚!

  倏地,她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乍然見到,駱甲、駱乙、駱丙、駱丁不由得駭了一跳。

  “我是誰?”

  這個問題讓這四個少年愣了愣,駱甲垂下眼。“您是……夫人,”

  “老爺不在時,這個家是由誰來做主?”

  “是夫人。”

  “那我姓『閑』名『雜人』嗎?”

  “不是!”

  她嘴角揚起冷笑。“原來你們還知道這點呀!既然如此,若是我執意進去書院,你們能奈我何?”

  四人臉色大變。“夫人……別為難小人呀!”

  “我偏要為難呢?”她可不是在說笑,相當認真的。

  “這……”饒這是他們頭次見到這位夫人端起當家的架子,全都有些傻住,不知該如何反應。

  荻蓮舉步走到他們面前,氣勢迫人,四人臉色都不太好看,駱甲僵著臉說:”夫人,若讓老爺知道,您我都擔當不起。”

  她冷哼。“怎麼個擔當不起?把我殺了還是狠狠打我一頓?”

  “是……家法處分小人。夫人,您就別害小的。”話雖這麼說,可是他們仍一副不肯妥協的模樣。

  “我就偏要害,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不害白不害!”她揚起手,四人眼前一花,頓時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穎兒,將他們全綁起來,嘴巴塞上東西後,再為他們解穴。”語畢,荻蓮已拂袖走進“覺夢書院”了。

  穎兒有好一會兒只能張大嘴巴,眼睛不斷眨著,天!小姐。真的是豁出去了,但她喜歡。

  她可不願意再看到過去一年那個拘謹,將自已所有真實感覺封鎖起來,一心只為那個冰塊而活的小姐。

  繩子?穎兒美目轉了一圈,然後笑吟吟走向那四人,將他們身上的腰帶解開,一邊動手,嘴巴上還不停叨念。“我說駱氏甲、乙、丙、丁呀!希望今天這一課能教你們學會,平常待人要多顧些人情,要不……可是會現世報……”語氣倏地變冷。“告訴你們,我早看不慣你們四個這副同樣。”

  荻蓮吸了口氣,方將門推開,凝目打量整個書房。

  來這裡好幾回,所有注意力全放在坐在書桌後面的那個男人身上,全神“聆聽”他的教誨,眼睛只敢往地下飄,根本不敢四處張望,如今,總算毫無牽掛的可以盡情瀏覽。

  果然整室都是書,緩緩走向前去,看完這些書起碼要數年的時間,而她一點都不懷疑,他早就全部都看完了,隨手拿下一本翻讀,頁頁都可見到他用毛筆寫下的注解和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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