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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麒皺眉朗讀出來──

  爸媽:

  女兒出門一趟,想弄清楚一些事,幾天後就會回來,不用擔心,不過女兒有個不情之請,在我回來之前,請先別進行婚事,別訂餐廳、婚紗攝影店,喜帖更別發出去,總之,幫我跟楚媽媽和楚伯伯告罪一下。

  不孝女冬蓉敬上

  「這是怎麼回事?」眾人面面相覷,滿臉不解。

  「姊離家出走了耶!」冬楓以敬畏的語氣說道,真是太酷了!沒想到他老姊居然有膽做這種事,而且還敢叫人先別進行婚事,這不擺明就是──

  逃婚!

  有勇氣!真是太有勇氣了!不怕被兩家人五馬分屍嗎?冬楓小心翼翼地看了臉色全變得很難看的兩家人。

  楚麒面色凝重地看著那張紙條,細細推敲其間的涵義,即使此刻心慌且充滿困惑,可仍不形於色。

  楚父望向秦父。「蓉丫頭是怎麼了?她對這個婚事有什麼意見嗎?」

  秦父搖搖頭。「若有意見,依她的個性早在當初談的時候就會哇哇大叫了,哪會等到現在?」

  說得也是,兩家人都是看著蓉丫頭長大的,知道她個性是沖了點、火爆了一些,可對長輩倒也稱得上謙恭,而且說話坦率無心機,是個好女孩,所以秦家二老才會中意她,要她當媳婦。

  一向直性子的她,會突然對婚事「有意見」,絕對事出有因,兩家大老全都開始皺眉苦思,想知道「因」出自何處?

  然後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一個接著一個把視線掉轉到楚麒的身上。

  渾然未覺大難即將臨頭的楚麒仍皺眉苦思──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未來老婆怎麼會突然留書出走呢?

  「楚麒……」秦母試探地叫道。

  「是?」

  「兒子……」楚母也跟著喚道。

  「嗯?」

  兩家大老同聲一吼──

  「你幹了什麼好事?」

  楚麒被這一吼嚇得將手中的紙條放開,任其飄落至地。

  哇咧?怎會這樣?

  他……哪有幹什麼好事?

  「老師好!」學生純真有力的聲音陡在她面前響起,嚇了她一跳。

  老師?冬蓉看了一下周遭,沒其他人……確定是在喊她,帶著尷尬隨意地點了個頭,然後目送那群青春活力四射的學生離去。

  「唉!我不是老師,是你們的學姊啦!」她喃喃地在他們身後說道。

  可當瞥見窗戶反射出的身影,她暗暗苦笑,也難怪人家會將她誤認為老師,在這群高中生眼中,她是「大人」,與老師、父母長一個樣的。

  走進栽滿大榕樹的校園,耳邊傳來朗朗讀書聲,感覺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熟悉的是這已有四十年的校齡,一日不變的老校景,而陌生的則是這分不再有歸屬而只有懷念的氣息。

  這兒是她高中母校,亦是一生中最黃金璀璨的青春歲月佇留地,在留了張紙條給家人宣告出走之後,她便來到這裡……

  在空無一人的籃球場邊榕樹下坐下來,第一堂課才剛開始,操場仍是靜寂的,微風徐徐吹來,帶來未完全褪去晨意的涼風,她摩挲已冒起疙瘩的光裸雙臂,渴望此時手中能捧著一杯熱奶茶。

  為什麼回來這?

  答案心知肚明。

  涼風帶來了第一道蟬響,未幾,整個校園中充滿了蟬的合唱曲,她往後靠著榕樹幹,閉上眼睛,隨著這道蟬鳴,思緒亦被拉回到七年前。

  那年──她,十七歲,在這棵榕樹下,第一次發現她對童年玩伴楚麒的感情不再是童年之愛,而是──男女之愛!

  「秦冬蓉,聽說你跟A班的楚麒是青梅竹馬?」

  「是呀!」冬蓉漫不經心地回答,埋頭苦抄方才上課因打瞌睡而漏抄的筆記,與圍在她身旁的女同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常看到你們兩個一起騎車上下學,感情好好喔!」陳菲菲羡慕地說道。

  「鄰居嘛!只是剛好順路。」一邊振筆疾書,心中一邊咕噥,拜託!這種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跟那個傢伙一起上下學有什麼稀奇的嗎?

  「他從小籃球就打得很好嗎?」坐在她前方的吳佩芬問道。

  籃球……這兩個字有如利箭般射進她體內,令她停下抄寫工作,眉頭不悅地皺起來,不明白體內某根神經為何會突然抽緊?

  瞪著那個失手寫錯的字,拿起立可白,特意搖得ㄎㄡㄉㄡ作響吵人。「幫個忙,請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兩個字!」她沒好氣地說道。

  「哪兩個字?」吳佩芬一時沒意會過來。

  「就是那種橘紅色的硬球,得要朝距離地面二點五公尺高的框架投進的無聊運動。」只要簡潔講出那兩個字就好,可她偏偏要繞一大圈「解釋」。

  嘎?

  其他人全都一臉不解地瞪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對「籃球」這麼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

  沒錯!她就是跟「X球」有仇。

  若不是因為這個XX,怎麼會讓楚麒變得像個陌生人?一個離她愈來愈遠的人……光是想到這,她的胸口就像積滿了棉花,悶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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