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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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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拉開門,就看到他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拿著一個大塑膠袋站在雨中看著她。還來不及釋然,一股怒氣就已急沖而上,破口便罵出來。「你去哪了?你在幹什麼?為什麼要偷偷溜出醫院呢?」 他沒說話,只是從懷中掏出一隻信封。「拿去,請簽收。」 她瞪著他手中的東西,好似那是條毒蛇一般,咬著下唇。「……不用!你留著。」 他丟給她,令她不得不接住。「我的工作還沒完成,還不能拿錢!」說完,他就收起傘,越過她直接走進公寓裡。 她愣了愣,旋身爬上樓梯,揪住了他的衣服,逼他不得不轉頭下睨著她。「為什麼——為什麼你肯回來?在我……在我那樣對你之後?」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你對我做了什麼?」他不疾不徐地說道。 她鬆開手,別過臉。「你知道的。」聲音中有著愧疚。 他聳聳肩。「我不知道!我病了,你只是把我送到醫院去,不是嗎?現在我康復了,所以能夠回來繼續完成我的……『工作』。」說完,他便轉身繼續往上走。 這情形已經完全超出她所預期的了,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手不自覺地揪緊了系在脖子上的絲巾,然後,她快步的爬上樓去,在他進屋前將他攔住。 「等等!在你進去前,我有話問你!」有些上氣不接不氣地說道。 他看了看她,然後低頭把玩著仍滴著水的傘。「什麼事?」 她連連深吸好幾口氣,將氣息平穩下來後才開口。「這遊戲我無法再這樣玩下去!」 他冷漠的看著她,猛地握緊傘把的手微微透露出他的心思。「——你想怎樣玩?」 「你得告訴我你是誰、你從哪裡來?——我不能再對你一無所知了。」 他表情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復正常。「為什麼?」 她伸手扯下系在脖子的絲巾,當他看見她脖子上清楚的指印瘀傷時,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那是——我做的?」 她輕輕點頭。 現實與夢境相疊,他肚子如遭人重擊。他傷了她?他竟錯手傷了她?!難怪她!終於明白,他閉了閉眼。「對不起,我不知道……」再辯解有何用?可他很清楚,即使在分不清現實的當時——他的殺意真的很強,若不是僅存的良知支撐著他,他一定會把她——想到這,他胃不禁一陣翻湧,整個人晃了晃,蹲坐了下來。 「你沒事吧!」他病還沒好吧!點滴也沒打完就跑出醫院,她擔憂的欲靠近察看他的情況。 「別靠近我!」這回輪到他退開了,抓住旁邊的樓梯扶手站了起來。「我!不會再來煩你了。」 她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他。「你給我站住!」她的嬌喝在樓梯間有力地回蕩著,相信一定驚動到鄰居,但她顧不了這麼多。 「你跟我說清楚就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說我不怕是騙人的,可我也不想在這樣不清不楚的情況下趕你走,至少——你也得讓我有個明白。」說到這,早上的害怕和恐懼再度湧上,淚水刺痛了她的眼。 他背對著她,好半晌都不發一語,而她只是用力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他緩緩轉過頭,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是過去幾天常見到的不在乎和疏離,以及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老成,現在的他——像個大孩子。 四目相交,她下定決心的拉起他的手,帶他走回屋子裡,然後把門關上。 雨停了。 他手支著額頭平躺在床上,兩眼睜得大大地瞪著天花板,從房外則不時傳來鍋鏟交擊的聲音以及淡淡的食物香味。 腦海裡可以清楚勾勒出她在廚房忙碌的模樣。 一進屋子裡,他整個人的力氣立刻像全部流失一般,支撐不住地倒了下來,是她半抱半扶的拖他進房間裡休息。 他多恨自己居然會虛弱成這個樣子!更痛恨這樣的虛弱全被她看見了。 其實本來沒打算要再回到這裡的。 既然她不想再擔起他這個麻煩,再怎麼厚臉皮,他也不會再來找她了,他也有他的自尊和骨氣。 只是——當他扯下點滴,離開醫院後,在外面漫無目的地走著,等回過意識時,卻發現自己又走回這裡……然後,他不再多想,就按下了門鈴!不過所有的不甘心、不滿跟被背叛的憤怒在看到她脖子上的瘀傷時全都消失無蹤,只剩下無盡的自責和愧疚,儘管她刻意掩飾,可他無法不注意到,當她將他扶進這個房間,幫他躺上床時,她全身突地變得僵硬,表情充滿戒備地看著他,眼底更有一抹掩不住的恐懼,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真不知道自己竟然會這樣傷害她,儘管是在意識不清下做的事,可他從未做過如此暴力的事,尤其他曾練過武,他的手勁和氣力比一般人都來得大,他一直刻意的壓抑和控制,非必要時,絕不動手傷人,但——他將對「老師」的恨意如此赤裸裸的表現出來,這是否意味著在他體內那只名為「恨」的怪獸力量比他想像的還要大?若他控制不了,他是不是會再傷害她,讓她成了代罪羔羊呢?他真的應該要離她遠遠的,只是他的身體為什麼不聽使喚,還是跟她進了這個屋子呢?他翻過身,忍不住握拳用力撾打著枕頭,只是打了幾下,便立刻全身無力,疲軟下來。 可惡!該死的病毒!居然把他弄得這麼狼狽,甚至腐蝕了他堅強的自製力?!但——接下來該怎麼辦?該怎麼面對她呢?她想改變主雇的遊戲規則,那……? 也許終其一生,她都會為今天所作的決定感到後悔,如果——她就那樣讓他離開,事情或許會簡單得多。 在短暫的幾天交會過後,就像過客一般的各自離開彼此的生命裡,他的歸他,她的歸她,只留下一段對彼此各有不同意義的記憶。 但她還是留下他了,再度為自己的未來投下了難以預期的變數。 會因而死在他手上嗎?不知道!他會再傷害她嗎?不知道!二話不說,立刻叫人把他送進醫院,說什麼都不會再靠近他了。 這是她目前唯一想到的自保之道,其他的——也無法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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