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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第9章

  Joan認識安齊的下屬,當他們談起這樁詭異的喪禮時,不免交換了意見。

  首先是小舒跟同事,一致認定在德國的明明就是安齊本人,那行事作風與個性誰能出其右?根本不可能說替代就替代。更別說對於整個簽約案知之甚詳,若非苦心經營三年的安齊,誰會知道?

  更別說,小舒早知道安淨的存在,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卻是個鋼琴老師,樂天知足,喜愛吃喝玩樂跟繪畫,看上去毫無威脅性,在安齊眼裡更是懶散無用。

  所以Joan就回想起在公司看見的總監夫人,還真的沒有威脅性,跟那種完美高傲、精明銳利的形象差距甚遠,一整個下午就拿著一疊紙在那兒畫畫寫寫,後來她還真的看見唐以牧桌下壓著一張用原子筆素描的圖片。

  小舒不解。為什麼壓在車子底下的焦屍會突然變成了「安淨」?安家也沒有否認,前來認屍處理的那個「安齊」膽怯地瞥了她一眼,甚至不認得其他同事,安媽後來又完全拒接她電話,這裡頭根本有鬼!

  更別說安齊領他們出國時,有同事錯愕的問她不是隔天要結婚嗎?那時的安齊還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說:「婚照結、工作照做,絕對不影響。」

  這擺明的就是代打嘛!雖然安淨稱不上精明幹練、眼神一點也不銳利,作風毫不強悍,但是不講話時根本分不出來,一模一樣。

  他們討論後,百分之百確定嫁給唐以牧的是安淨,車禍身故的是安齊。

  不願息事寧人的是出局的Joan,她跟唐以牧有過一段好時光,但追求者眾多、事業有成的她,竟然被唐以牧嫌不夠完美。

  但他最後娶的是什麼貨色?一個根本連優秀都稱不上的女人!這擺明是拿她當笑話。

  所以Joan帶著安齊的同事,直接到唐以牧的面前,揭穿這整件事。

  一五一十,钜細靡遺,他要求多少佐證,他們就能生出多少。

  然後,唐以牧那晚沒有回家吃飯,餐桌旁枯坐著安淨,她也沒吃,瞪著飯菜直到都涼了,便托阿珍嫂收一收,她一個人落寞的回到樓上。

  她想知道以牧的想法跟答案,但是他第一次沒有赴晚餐的約定。

  他們約好的,他沒有爽約過,再忙也會先打通電話,最多只是遲到,不可能會不回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是她回到房間就開始收行李,把安齊的東西一樣接著一樣收進箱子裡,把她的衣服一件件疊進行李箱中。這些都不是她的東西,連這裡都不是她的容身之處。

  一直到十一點半,她聽見了引擎聲。

  安淨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她收拾好之後,才發現這裡真正屬於她的東西少之又少,悲涼得令人可笑。

  打開房門,她背著皮包主動下樓,這件事終究得有個結果。

  唐以牧聽見足音,抬頭望著她,神情很複雜,她讀不出他的情緒,但是他沒有閃躲,而是將東西交給阿珍嫂,然後還對她微笑。

  「你回來了。」她想不到自己還說得出話來。

  「抱歉,有事情耽擱了。」他仰首望著她,直到她走到面前。「我應該打個電話回來,但是……」

  「你打不下去。」她乾脆的接了口。「你不想聽到我的聲音,因為你腦子一團亂,你還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

  唐以牧眼神忽而清明,定定的瞅著她,仿佛在告訴她——原來你都知道!

  緊接著是一陣打量跟梭巡,很難相信已經如膠似漆的他們,會在一夕之間變成跟陌生人一樣。

  「你知道今天的事情。」良久,他眯起眼,像是在猜想哪個大嘴巴走漏風聲。

  「璨雪跟我說的。」安淨苦笑。「她跟唐以雲正在交往中。」

  唐以牧「哦」了聲,卻暗忖:岑璨雪跟安齊認識?

  阿珍嫂遞上兩杯熱茶,他們兩個雙雙坐上客廳的沙發,以前唐以牧總會摟著她坐,現在他們中間卻隔了個座位,那距離好似寬大如深海鴻溝。

  「岑璨雪是我高中同學,我們非常要好。」她輕輕的笑著。「安齊沒跟你提過這個名字對吧?」

  他暗自抽了口氣,因為眼前妻子談論自己的名字,是用一種第三人稱的方式。

  「今天聽了這麼多,你怎麼想?」安淨繼續追問,表情平靜得無以復加。

  端起茶,她喝了口,這茶如此燙口,卻溫暖不了冰冷的心。

  「我怎麼想不重要,我只要實情。」唐以牧倒也乾脆。「說再多都只是推論,雖然我也知道有很多詭異的地方,但是……實情得由你口中說出來。」

  「詭異的地方嗎?是啊。」她露出一抹苦笑。「你的完美妻子不再完美了,她也不似過往的聰穎,那種聰慧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個處處是缺陷的女人。」

  「你沒有處處是缺陷。」他回話時,口吻有一絲慍怒,仿佛在為她辯駁。

  這讓安淨有點高興,她泛起了淡淡的笑容,卻很淒苦,因為唐以牧不知道他這句話,已經宣佈了答案。

  「那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她做了用力的深呼吸,抑制奪眶的淚水。「我很抱歉騙了你。」

  他一時有些錯愕,旋即意識到眼前的她承認了一切。她認了她不是安齊,她真的是代打的妹妹安淨,他一時間無法接受。

  「你……你真的是……安淨?」

  「我是安淨。」聽見他喊自己的名字,她竟然有種莫名的喜悅。「安齊的事我很遺憾,但是她真的已經……身故了。」

  唐以牧雙拳緊握,青筋都浮於手背,他幾乎不能接受這樣的實情,猜想是一回事,聽見實話又是另外一回事。

  「從我們結婚那一天開始?」他的語氣幾乎再也難掩激動。

  「對,走紅毯的人是我。」安淨誠實以告。「姊姊搭前一天晚上的班機飛往柏林,我代替她穿婚紗、走紅毯,跟你交換戒指。」

  唐以牧的手握得更緊了,他緊皺起眉,推論成真的時刻,比想像的還難挨。

  從結婚那天之後,他就生活在一場騙局裡對他說我願意的女人是假的,跟他一起生活的女人不是安齊,甚至這個與他耳鬢廝磨的女人——

  「你為了安齊願意犧牲到這個地步?代替她嫁給我?」就算是姊妹,他依然感到不可思議。

  為了安齊?是啊,她是她唯一的姊姊。

  但是如果對象不是他,她怎麼可能會答應。

  「我東西已經收好了,我會請人來搬。」安淨緩緩站起身子,差點就站不穩。「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沒有想到會走到這步田地,我原本以為等安齊回來就沒事了。」

  「但是她回不來了。」唐以牧擰著眉,望著她的眼底混濁,摻雜了質疑、驚訝、錯愕與荒唐。

  「所以事情就該落幕了。」她抿緊唇,再次刻意深呼吸。「對不起。」

  她跟他之間,最終也只剩下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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