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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媽一定很傷心吧?她知道他們夫妻感情有多好,孫將軍一向都是惜妻如金,把妻子捧在手掌心上寵,什麼事都依她,兩個人到老還是如膠似漆,羨煞旁人。

  她好想去奔喪、去看媽的情況,也想去幫忙處理所有後事……更想的,是見澄晉一面。

  她原本以為時間和距離可以稍稍沖淡思念和情感,結果事與願違,這一年的分離只是讓她夜夜暗泣,每每想到澄晉,心臟就像被人掐緊似的,無法呼吸又苦不堪言。

  日子再苦也不及思念的煎熬,更何況這份思念是再難相見。

  孫將軍的葬禮辦得很風光,她曾偷偷打給已經嫁給大哥的鐘海芹,說她很想回去給孫將軍上一炷香,但是回不得,她忍不住的也探問了澄晉的情況,卻也請她不要跟澄晉提及她曾聯絡過她的事。

  提及了也無所謂,她是用公共電話打的,他們也找不到她。

  “魏葆寶!魏葆寶!”外頭突然出現粗噶的叫喊聲,“你是死去哪裡了?都幾點了,還不給我起床!”

  魏葆寶攏攏剪短的頭髮,緩步的走到客廳去,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躺在籐椅上,地上、桌上滾著許多酒瓶,一旁還有嘔吐物。

  “媽,你又吐了。”她轉身往廚房走,得先把那些穢物清掉再說。

  “酒!我沒酒喝了。”說時遲那時快,一支空酒瓶就往魏葆寶身上砸了過來,“快給我去買酒!”

  魏葆寶根本沒有理會,逕自進入廚房,空瓶在她身後的牆上迸射開來,發出刺耳的聲響,這解釋了她眼角下的割傷。

  她睨了眼,拿著拖把、掃帚跟畚箕走出來,那個五官猙獰的母親手上又拿了支空瓶,狀似要繼續扔她。

  “你再製造任何要我掃的垃圾,就自己去買酒!”她吼了起來,“有錢、有本事你自己去買。”

  “你這個夭壽死囝仔,敢跟我頂嘴!”魏母一躍而起,抓過一旁的東西,就往女兒沖過來。

  只是魏葆寶更快,架起掃帚柄,瞬間抵住母親的咽喉。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休想再打我!”她冷冷的瞪著好像每次都想殺了她的母親,“你乖乖的給我坐回去,我就會去買酒給你喝!要吵要打,我不一定打不贏你。”

  魏母根本聽不進去,但是她聽到了“買酒”兩個字,瞬時就像溫馴的小貓,軟了身子,踉蹌的回到椅子上,還乖巧的曲起雙膝,好讓魏葆寶能輕鬆的處理一地穢物。

  “貝貝咧?叫她去買……”椅子上的人瘋瘋癲癲。

  “貝貝,不會回來了。”魏葆寶淡然的說著,嘴角卻泛出一朵笑。

  當初搬來這兒沒多久,她就幫妹妹辦轉學繼續完成學業,半年後,姐妹依照跟小琪的約定考上她的母校,之後她匯了一百萬到妹妹戶頭,要她不要再回來了。

  對妹妹來說,她的人生,從現在才算開始。

  “爸呢?昨天有回來嗎?”清掃完畢,魏葆寶探視一下屋子前後,又沒看見人。“又去賭了嗎?”

  “你要去工作了?”魏母茫然的問著她。

  “還沒……你去洗澡,臭死了!我去弄午餐給你吃——再去買酒。”魏葆寶催促著母親起來。這半年來,她的媽媽沒再清醒過,能夠認得出她是她女兒,已經額手稱慶。

  離開孫澄晉快一年了,契約期限早就過了,原以為會在戶頭裡收到尾款的,但每一次去刷,數字從未改變,尾款的一千萬並沒有進來,她曾著急過,但是想起自己是如何不負責任的離開,沒有陪伴澄晉出席重要場合,且她在契約期間又開始工作,現在在債主開的酒店裡上班,做的是服務生,並不是陪酒小姐,但一樣是在工作,也算是違反契約。

  所以他們願意按照承諾,一個月給她一百萬已經很好了,她無權再奢求其他。

  她前幾天又拿了一千萬去還父親欠的高利貸,只是利滾利的,加加減減下來,居然還有一千萬的債務。

  她只好求對方不要再滾利息,不要再讓爸進賭場,結果債主要她改做陪酒小姐,以上兩項他就同意。

  唉,她不是白癡,一旦做了陪酒小姐,那就墮入無底深淵了,更別說他們百分之百還是會讓她爸繼續賭,否則怎麼把她留下來還債?

  牽著腳踏車,魏葆寶騎腳踏車出去散心兼買日用品,唯有這時刻,是她一個人的時間。

  她可以享受自由、涼風還有思念一個人的感覺。

  “寶寶啊!”騎過一個彎道,雜貨店的老闆娘追出來喊著,“有信來了!”

  魏葆寶趕忙煞車。她托老闆娘幫她收信,就是不希望家裡的人知道妹妹的消息。

  “謝謝!老闆娘,你幫我送一瓶酒過去好不好?我等一下回來拿錢給你。”

  老闆娘面有難色的皺了皺眉,“喔……好是好啦!但是你還要讓你媽繼續喝哦?”

  “我不讓她喝就更糟了。”魏葆寶笑了笑,拍拍老闆娘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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