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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尋哥哥,盞兒實現了十年前對你的承諾,可這樣的事實你願意接受嗎?

  望著龍昊遠去的背影,玉盞兒放開持畫的手,任畫輕輕的飄到水面上,未幹的墨汁隨水暈開,在紙上化成一片烏雲,又隨水緩緩淡去,不久畫紙也沉入水底,水榭裡傳來一曲如泣如訴、婉轉傷情的“遇知己”……

  在宮外的尤命一路追尋鷙兒在空中盤旋的影子,直至宮牆外才停下。鷙兒本是他馴養的猛禽,因為異常靈敏,所以他送給玉盞兒作為與宮外傳送消息之用。今天他才剛入京,鷙兒便以叫聲吸引他的注意,一步步把他引向皇宮。

  他必須承認,那黃瓦朱牆、宏偉肅穆的皇宮對他有種莫名的吸引力,使他不顧一切地隨鷙兒躍入宮牆內。鷙兒終於停在一處屋脊上,這看來只是極普通的宮妃住處,尤命猜測是玉盞兒的住所,沒有猶豫便走了進去。

  才剛進入,他便確定這是玉盞兒的住所無疑,因為沒有哪個宮妃房中會有如此多的書籍,這個小姑娘入宮多年,依然嗜書如命。可這次她要他入京卻不知為了什麼,還多次叮囑不可以告訴他舅父或任何人,因此他也違背了舅父多年前訂下的規矩,在沒有他的命令下擺脫僕人單獨入京。

  “盞兒。”尤命看見一抹清麗的背影立於內室中,忍不住出聲喚她,聲音帶著和知己重逢的興奮。

  那人轉身與他相對,溫婉無波的眼中升起一絲驚恐,隨即恭敬的對他行了個禮,聲音顫抖地回道:“皇上,盞兒妹妹不在。”

  尤命茫然,這女子叫他什麼?難道他長得很像皇帝?

  無論如何,宮中的是非與他無關,他只是來會昔日知己的,而由她的話中,他確信這個女子認識盞兒,好像還很熟悉。

  “你是……”他找不到合適的稱呼。

  聞言,玉碗兒粉頸低垂,眼眶泛紅。皇上心中果然只有盞兒妹妹一個人,自己多次和他碰面,他卻毫無印象。她早知自己不該暗中傾慕他,皇上是盞兒的,她連追隨他身影的行為也不該有,可她管不住自己啊!她太自私了,她愧對盞兒。

  “我是玉碗兒,盞兒的姐姐。”玉碗兒要自己平靜地回答問題,可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再也壓抑不住地掩面跑出房間。

  尤命被玉碗兒搞得一頭霧水,這女人是水做的嗎?不然何以才一個問題,就惹得她淚流滿面?他完全不知她因何流淚,只覺得她如水般溫柔嬌弱,和玉盞兒的絕美輕靈大不相同,卻勾惹出他心中最深處的憐惜。

  “啊!”玉碗兒跑到庭院中,卻被停在宮牆上的鷙兒嚇得退後一步,差點被階梯絆倒。

  尤命見狀,一個箭步上前穩穩接住。

  看著懷中佳人梨花帶雨的面容,尤命優雅的一笑,這個女人已膽小到無論任何人事物都恐懼嗎?盞兒卻完全不同,她的智慧、膽色和氣魄讓天下多少男人汗顏,而這女人沒有一處和她的妹妹相同,說是姐妹確實有些令人難以置信。

  深宮中的煎熬使她更脆弱,以手指抹去她的淚,尤命突然有種想看她笑的衝動。

  “皇上,盞兒會不高興的。”玉碗兒如受驚的小鹿,倉皇地逃脫了尤命的懷抱。

  “皇上?盞兒?”

  她為什麼一直誤認他為皇上?他真不明白。見玉碗兒局促不安的神情,他對牆上佇立的鷙兒做出手勢,鷙兒飛到他的手臂上。

  玉碗兒乘機跑出紫靈苑。

  尤命將視線拉回到鷙兒身上,才發現鷙兒爪上綁著的小紙條,那是玉盞兒捎給自己的訊息。紙條上寫著她已為他安排好住所,並約定了和他相見的日期、地點。

  他蹙了蹙眉,看向鷙兒,“你的新主人只讓你捎信給我,卻不說明為什麼要引我入宮。”

  尤命帶著滿心疑惑離開皇宮。

  “你想清楚了嗎?如果你不想他出現,為了你,我會去處理。”玉盞兒為龍昊理好衣袍,她清楚他們將面對什麼,那是多麼殘酷的事實,所以她再次詢問他的意思,不希望他未來後悔。

  “有什麼麻煩我自己處理,我不要你的手染上一滴血。”他執起玉盞兒嫩白的手輕吻掌心。

  她和龍昊走出翔宇殿,目送他離去,看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她喜歡這種感覺,因為像一個送丈夫出門的小妻子。

  玉盞兒拭幹不知不覺中流下的淚,轉身吩咐銀羅:“我們出宮去。”

  玉盞兒很細心地將重逢的地點選在一片開得極盛的桃花林中。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讓尤命驚喜地轉過身,喜悅的目光在與來人相觸後變得震驚。尤命不敢置信的呆望著面前的人,行商多年所養成的內斂、沉穩性情,此刻也被驚得蕩然無存。

  龍昊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他早知今日會見到一個酷似自己的人,可相像程度之大,也讓他一時難以自控的呆住。

  “非常像是嗎?”一道悅耳的聲音從桃林深處傳來。

  “盞兒!”尤命驚呼,當年他救起的小女孩如今已長成一代絕色。

  “尋哥哥,好久不見。”真的好久,起碼有十年不見了,一輩子並沒有多少個十年,若一輩子都活在一個彌天大謊中,更是悲哀。

  玉盞兒走向兩人,站在他們中間。

  “尋哥哥,十多年前,盞兒答應以查出你的身世之謎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現在盞兒查出來了,但你真的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看著站在對面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如出一轍的人,尤命點了點頭,這是他今生最大的心願。

  玉盞兒又望向龍昊,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後悔。

  龍昊劍眉緊皺,依盞兒的神情,他可以推斷出事情絕非他想像中那麼簡單。

  “現在已由不得我了,不是嗎?”

  “好。”玉盞兒下定了決心道出一切:“尋哥哥,你舅父是不是每逢入冬十月及入夏五月才會去移天山莊,而且從不告訴你他的姓名,還不許你和任何官場中人接觸,更不許任意入京。”

  尤命點頭,他舅父一向行蹤隱密,他曾幾次差人秘密查訪跟蹤,卻沒有任何收穫。

  龍昊的眉皺得更緊,他聯想到一個人——姒文忠,因為他每逢十月及五月必然會以腿疾為由請假休養。

  “昊,你母后貞妃當年生產時所有侍奉的宮女、穩婆、太監,全部因侍奉不周而判死罪,當夜便斬立決了。所以,那夜貞妃生產的情況只有姒文忠知道真相。昊,尋哥哥,你們如此聰明絕頂不會看不出其中端倪吧?你們並不是單純長得相像而已,你們是孿生兄弟!”

  “不可能,我沒有同父同母的兄弟,這種事絕不會發生在我身上。”龍昊不敢置信。

  尤命則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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