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梅子 > 雨淚冰心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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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她沒有接下話題,她向來是用自己的感覺來評定人的。不過對於她用“我家的”這個詞覺得有些奇怪,於是便問:“他不會是你什麼人吧?聽你叫他『我家的』……” “噢,我媽曾經在他家做過工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我才叫他『我家的』,呵呵……他小時候就優秀得不像個孩子。” “是嗎?評價這麼高哇。我大概要小心他了。” “你放心,他這個人溫和得要命。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他發過火。就像這一次,就是他安排我們一起住的呢……” 蕭雨柔並不覺得她是在炫耀什麼,況且,她對蔚陽也沒什麼非份之想。她反而喜歡她的直率。倘若是別人,大概會覺得自己母親做過女傭是件很難堪的事情,但是從她的嘴裡說來,就是那麼自然,沒有半點虛偽和自卑。儘管才跟她相處沒有多長時間,蕭雨柔已經把她當作好朋友了。 明媚的午後,在這僅僅十幾平米的空間裡,兩個女孩的友誼不斷滋長、蔓生。或許,蕭雨柔在心裡想,今天大概會是她一生的轉折點…… 蕭雨柔並不太喜歡吵鬧的場合,然而海蘭的極力邀請卻讓她不忍拒絕。她有些擔憂,或者說是困擾自己的改變,以前的自己是不會有“不忍”的。她一到會場,就能感覺到有一股視線凝在她的身上,但是這麼多人,她怎麼也找不到視線的來源,只好放棄。海蘭的陪伴倒也讓她慢慢習慣了熱鬧興奮的氣氛。 “怎麼樣?東西還好吃吧?”海蘭又烤了兩串雞翅膀,回到蕭雨柔身邊坐下。今天整個聚會時間裡,她都像老母雞般地保護著蕭雨柔。一會兒幫她烤東西,說是怕她燙傷自己的手;一會兒看到有男生走到她身邊說話,立即飛奔到她身邊,“警告”他們別欺負未成年少女。 而蕭雨柔總是在一邊笑著,心裡不得不承認自己並不討厭她的雞婆。或許,如果母親也有像她一樣強的保護欲,自己會暖化許多吧。但母親也是冷性的人,她的關懷並不會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來,所以蕭雨柔也就越大越不易融化。 蕭雨柔的順從讓海蘭很阿沙力地成為她的“奶媽”兼“保鏢”,所以她的燒烤幾乎都是海蘭包辦的。沒什麼事情幹的蕭雨柔便一邊吃著燒烤,一邊和旁邊的幾個同學談話。而他們都像是保護水晶般“溫柔”,生怕自己說了什麼粗魯或不得體的話會讓“才女”驚嚇、鄙夷。蕭雨柔不禁在心裡嘲笑他們的自卑。大概沒有人真正瞭解自己的性格吧。“朋友滿天下,知交無幾人”便是描寫她的。不過她也並不覺得孤單,天性使然罷了。於是她的臉上就那麼一直保持著讓人心疼的微笑,讓大家更不敢隨便“褻瀆”她了。 鮮紅的火焰隨著風狂舞,那是一種妖豔的美麗,讓蕭雨柔注目。她感到熟悉,似乎什麼時候有過這種感受呢?她閉上眼睛凝神靜思,突然一個名字湧上心頭——卡門!對!就是卡門!那個有著銅色肌膚,身穿紅色短裙的女人,那個波希米亞姑娘。她就像是這團火,有著永久不息的能量和熱情!讀梅裡美的這篇作品時,她還曾經有些同情唐何塞,他對她的愛是那麼深啊。可是此時蕭雨柔才瞭解,不愛就是不愛了,否則卡門對于唐何塞的威脅也不會無動於衷。卡門是個敢恨敢愛的人,她或許是真的愛過獨眼龍,也愛過唐何塞,以及最後的鬥牛士盧卡斯,感情的多變是她性格使然。或許有人把她當成蕩婦,但倘若她對一個男人專一了,那就不是卡門了。那個野性的女人,那個讓唐何塞發瘋的女人!她倏地睜開眼睛,知道她的靈感正像泉水一樣奔湧而出。她要記錄下這份強烈的靈感,否則她恐怕再也不會有這種妖嬈的感覺了。 “海蘭,我去上洗手間!”她儘量讓自己顯得比較“正常”,站起來說。 “啊?”海蘭正在一旁烤東西,沒有聽清楚。 而她不等海蘭回頭,便急著走開了。只剩下來不及反應的海蘭在她身後嘟噥著:“喂,不用這麼急吧……” 等到聚會的人大概看不到她了,她立刻拔腿狂奔,憑著記憶跑到圖書館,慶倖圖書館還開著門。她不顧自己“才女”的形象,砰地推開沉重的門,大步跨進去。她知道所有人都去參加聚會了,不用擔心她的樣子會被誰看到。果然,寬暢的圖書館連老師都沒有。這樣正符合她的心意,因為讓人看到她奮筆疾書的樣子,大概沒人會相信那是她。 “該死的!”蕭雨柔咒駡著,整個圖書館竟然找不到一張可以寫字的白紙!工作人員都死了麼!她轉頭一看,一排電腦整齊地排著。她二話不說,沖過去啟動電腦,拖過一把椅子,就開始打字。 她的兩眼緊緊盯著屏幕,以無法想像的速度在鍵盤上敲擊著。她恐怕是把彈鋼琴的技術用在打電腦上了…… 短短二十五分鐘後,幾張密密麻麻印滿字的紙張從激光打印機裡吐出來。 她伸了個懶腰,走到打印機旁邊,滿意地重讀了一遍《火焰卡門》後,拿起一邊的白板筆,稍想了一會兒,便在每頁紙的後面,寫上大大的“冰”字。“冰”是她的另一個筆名,寫作風格是和“雨”截然不同的。“雨”通常是有些憂鬱而溫柔的,而“冰”則是絕然的冷硬,筆鋒犀利。不過,沒有人知道她們是同一個人,因為她們的思想實在太相悖了。她微微地自嘲地笑笑,像這種反叛的文章是只能以“冰”來發表的。 “原來『冰』和『雨』是同一個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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