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媄娮 > 情陷美人劫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如同定格的畫面一般,數百名著便衣的持弓兵卒,自四面八方湧上,對準石洞方向,齊揚手中的弓箭,頓時哀嚎聲、箭簇刺入人體的聲響,宛如人間煉獄。

  身為鳳棲梧影子的寂影,見狀也義無反顧的掄刀擋在眾兄弟之前,但更可敬的畫面是寂影身後的死士們,一個又一個拿他們的身體,擋在石洞門口與寂影之前,企圖阻擋這場屠殺般的箭雨。

  白心璃慌了,她想阻止眼前的悲劇,卻被原以為是好不容易將白心璃給脫出人質威脅的錢愛晶給拉住,等到白心璃哭著告訴她,是她自願要留在鳳棲梧的身邊不走時,卻換同樣心軟的錢愛晶,幫著替白心璃向宇文仲求情了。

  可惜,不管是誰求情,也不管眼前屠殺的畫畫有多慘烈,雙手背負身後的鳳鳴春,薄唇硬是抿得像是結了層寒霜,不言不動不作聲的沉默著。

  白心璃哭著匍匐至他的腳邊,哀求著他不要殺人,可是宛如雕像般不動的鳳鳴春,僅以垂憫的眼神覷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叛臣,終究是要伏誅的,朕這麼做,也是讓他們圖個盡忠護主的名聲,看在你有功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你袒護之過,你……退下吧!」

  「不要啊!不要……」白心璃哭啊!求啊!跪啊!卻完全無法打動表情冷漠如神祇般的鳳鳴春,在他的眼中,甚至完全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

  白心璃叩頭叩到額都裂了,額心滲著淌滿面頰的鮮血,她哭著趴在地上,完全不敢抬頭看向在她眼前發生的一切,就連寂影因為不屈服行跪拜禮,而被人打斷膝蓋的畫面,她也不敢看。

  同時間,雖然早在事情發生之前,已經受過宇文仲的口頭告誡,並且對她言明利害的錢愛晶,看到白心璃悲傷流淚求情的模樣很可憐,正想幫腔說話,嬌唇才開,就被眼尖的宇文仲,冷眼瞪得噤了聲。

  即便早做足了心理準備,即便錢愛晶行醫數年,什麼可怕的傷口她也見多了,更清楚明白知道人心之可怕,可是當眼前的畫面殘酷的上演時,她竟然完全無法分辨,此刻湧現在心底的迷惘何來。

  到底是什麼樣的愛情,能夠讓臥底的白心璃,反過來愛上那名大家口中的叛臣?

  到底是什麼樣的主子,能夠讓底下的奴才,那麼心甘情願的為其獻身賣命?

  到底是什麼樣的正義,能夠毫無猶豫的瞬間奪走這麼多的性命?

  到底什麼是對的?又什麼才是錯的,誰能給出個答案?

  到底……?

  「不要看了……」早叫錢愛晶不要淌渾水的宇文仲,見到愛妻眼底滾著的淚,心疼又不舍的將錢愛晶的臉攬入自己的懷中,不要她再看,以自己的心跳聲,企圖掩去殘酷的肅殺聲,希望她不要再聽見。

  「嗚嗚嗚……」畢竟還是名情感脆弱的女子,錢愛晶順從的撲在宇文仲的懷裡,很後悔走這一遭。

  「夠了!我就在這裡,要殺就殺我一人吧!」驀地,有一人的聲響,自石洞內響了出來,終止這場箭雨。

  「十三爺!」寂影霍地回頭,那眼神似在乞求鳳棲梧不要走出那石洞。

  他早知道事情會這樣發展了,因為現今的蓉太后,雖有承諾過不殺鳳棲梧,可是並不表示不會殺盡十三爺手底下的人,要想確保縱虎不能為患,斷其後路是必要的手段,他早有覺悟了。

  而乍聞鳳棲梧嗓音的白心璃,則顫顫的抬臉,一臉傷心含恨的表情瞅著迎面走來的鳳棲梧,她是很開心看見他,可是卻禁不起他看到眼前這一切,悲痛的眼神,她顫抖著唇,想開口喚他的名,卻發現喉嚨緊縮,讓她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心璃,不要求他,世人皆會被鳳鳴春那懦弱無能的假像所矇騙,我鳳棲梧不會,我可是最瞭解六皇兄心腸有多黑的十三皇弟,六皇兄,你說十三皇弟所言有差嗎?」意外地,鳳棲梧的表情很鎮定,他步履微浮卻堅定的步步行來,無懼那數百枝瞄準他心口的箭簇威脅,無懼眼前那握有生殺大權的鳳鳴春,他無懼一切的眼神,就像是個坐擁一方的王者,睨視天下。

  立於親率眾兵卒之後的鳳鳴春,揚手比了個手勢,所有的兵卒退下,著金色華服的鳳鳴春,微眯的黑眸緊盯著眼前的鳳棲梧,對於他一貫的挑釁,鳳鳴春也維持以往的作風沒有理會。

  鳳棲梧披散著發,微敞著胸前的衣襟,任迎面的風將他的長髮吹出撩人的弧度,就像傳聞中所言,鳳棲梧擁有令女人嫉妒,令男人著迷的俊美臉孔,當鳳棲梧伸手撩撥拂上面頰的桐花花瓣時,那畫畫竟美得讓人窒息。

  鳳棲梧往前走了數十余步,在寂影的身旁、鳳鳴春約五步前的距離停下,他直視著素來有著溫文形象的鳳鳴春,對照此刻眼神冰冷,面色嬉笑的自己,鳳棲梧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機,在眼前的男人面前,根本還略遜一籌,若先帝地下有知,他誇口稱讚擁有治世之材的六皇子,居然是個用盡心機,為達目的,而不惜屠殺成河的皇帝,不知心中會做何感想?

  即便這個事實,只存在他鳳棲梧的心中,並不被世上任何人所接受,畢竟那個叛朝之逆臣,可是他鳳棲梧啊!

  「六皇兄,像這樣權掌生死的感覺,有沒有讓你心裡的卓越感倍升啊?我相信一定有的,為了要拔除我這根眼中釘、肉中刺,六皇兄你是有多煞費苦心,十三皇弟可是點滴看在心頭的。」不理會淩常風眼中朝他射出的鄙夷之色,也不管宇文仲那莫測高深的表情下,究竟是在揣想些什麼,反正他鳳棲梧,天生就是個眼裡只有自己的狂妄之人,從不在意旁人的憎恨怨怒,這點,從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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