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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她吊在子亞身上,又笑又哭,「……都說最喜歡子亞了,以後要嫁的人就是子亞,才不下來,抱一抱有什麼關係呢……」

  她「叭」一聲,重重吻子亞臉,吻得太猛,口水沾得他臉上都是。

  她把頭擱在子亞肩上,歎息道:「子亞身上的味道,太想念太想念了……」

  那種想念的表情,睫毛扇啊扇,鬢頭鬢尾掃他耳鬢,真的,敏之羡慕她至死。

  怎麼會有這樣親的兄妹情呢……

  但那怎麼可能單單只是戀兄情結?

  要到這一刻,敏之呆立一旁,看著子瑤撲向她兄長,那麼熟悉的姿勢,雙手抱他頭顱,胸部貼他胸膛,吊在他身上,眼淚簌簌落,「子、亞!你誆得我好苦……」

  她是不是,從小時候開始,就這樣撲子亞撲習慣了呢,敏之這才強烈意識到,這怎麼可能單單只是戀兄情結!

  幾年以前,她也是這樣抱他頭顱,對牢她心目中最最重要的人,又哭又笑道:「都說最喜歡子亞了,以後要嫁的人就是子亞……」

  子亞以為,是她的孩子話。

  敏之也以為,是她的孩子話。

  怎麼會是孩子話呢?

  蘇家的人,講話向來認真。

  她這麼說,自然是認了真,認真到底。

  就像多年以前一樣,那女子似剛下飛機,風塵僕僕的樣子,鬢頭鬢尾卷來卷去,只不過,小旅行袋換成大密碼箱,一條五顏六色的尼泊爾長裙換成短背心、低腰牛仔褲,露出一截平坦、光滑、白皙、結實的小腹,天,叫人眼睛都粘上去。

  只不過,場景換成了本市某座安靜偏僻的大教堂,只不過時光刷刷刷前進,她兄長與當初那念書少女要結婚了。

  子瑤站在教堂大門口處,背光而立,刹那間,她的一頭長髮,都是憤怒地揚著。

  本來,教壇中央,帶一點英格蘭腔的老神父還緩緩地念著:「蘇子亞先生,你願不願意娶王敏之小姐為妻,不論貧窮與富貴,不論疾病與健康……你願意嗎?」言罷,還推推鼻樑上的老花鏡,一雙眼睛都溢滿了笑,多麼慈愛,「神在看著你。」

  穿白西裝白西褲的子亞,側過臉去,看牢小妻子無限溫柔酸楚,「我願意。」

  他怎麼會不願意,他都生怕她不願意。

  底下眾人會心一笑。

  世軍伯伯就坐在頭排。

  做長輩的,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掩面。她可算是在他趙家長到大的。

  敏之走紅地毯,還是叫他給牽的手,還是叫他給放到子亞手心裡去,真真有種做父親的感覺,真真有種嫁女兒的不舍。

  他還記得,夏日午後的蘇家偌大書房裡,二十五六歲的人了,失態成那個樣子,「真的嗎真的嗎,敏敏可有理他們來著……」一聽他說「每天往我們家門口排隊的小傢伙,不知有多少哩」,子亞眼睛都瞪圓了。

  世軍伯伯就知道,要有這一天。

  這一天,之之要嫁人了。

  記憶自動過濾掉所有的不愉快,他只記得之之的聰明美麗敏銳,絕口忘了提一提彌生。

  還是彌生背著幼年之之進家門口的,做父親的只是抬頭瞄了瞄,問了聲:「是誰家?」

  彌生答:「趙家的。」

  可不是,他姓趙,他兄弟世偉也姓趙,不是趙家的是誰家的?

  一晃眼,都要嫁人了。

  世軍在眾目睽睽之下,悄悄地伸手過去,握了握伊莉莎白的手。

  伊莉莎白,多麼可愛的伊莉莎白,這把年紀了,居然臉紅了紅,也由得他握得死緊,神情倒挺神聖凜然的。

  世軍看了,暗地裡笑跌了。

  只聽得伊莉莎白輕輕道:「若是彌生在,再好不過了。」

  她似乎忘了,那此刻她巴不得敏之同彌生離得遠遠的。

  她似乎忘了,敏之同彌生,再也沒有通過消息,她不是沒有功勞的。

  她功勞有多大,在她看來,兩對壁人是叫她給促成的。彌生與丹丹,子亞與敏之,都是神仙美眷,歡喜伴侶。

  世軍「唔」了聲,極輕極輕道:「當初也是你,非要瞞著之之不可的,彌生的婚禮,之之沒有出現;現在之之的婚禮,彌生沒有出現……得,也算扯平了。當初,是之之高三課業忙,怕她情緒受影響。現在,是彌生到了寫論文的關鍵時刻,這孩子念了研究生,念碩士,念了碩士念博士……念個沒完沒了,還在伊斯坦大流連忘返,真要叫他念到最後,估計連太太也給念沒了,伊莉莎白你也看到了,咱們丹丹這幾年,歷練得都成一女強人了……」

  伊莉莎白「呵」了聲,反手按住趙先生,「噓,聽之之說願意。」

  本來,神父是含著笑的,望著那蒙著白紗的新娘子,柔聲道:「王敏之小姐,你願不願意嫁給蘇子亞先生為妻,不論貧窮與富貴,不論疾病與健康……你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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