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德琳 > 天使風暴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暗房藏有狹道連接艙底,通往另一處幽深的密室,微弱嘶啞的呼救聲隔著一隻覆臉的大掌頻頻發出,但男人掌勁過大,陶水沁嚴重缺氧,暈眩得厲害,更遑論放聲呼救,只能空踢著雙腿耳聞任晴泠奔離的腳步聲,內心瘋狂的咒駡。

  這個男人手段極為殘忍,因為某種特殊目的才沒有在第一時間解決她,說穿了,今晚這宗案件根本是埋了暗樁的假情報……喔,不,那些箱裡的大麻磚和安毒全是真的,可是這艘船乃至於小鬍子船長以及那些搬運工,不過是雇來配合演出的臨時演員。

  真正的主戲,此刻才正要上演。

  棕眸男子貼著她的臉頰低語:“我實在等不及看看那個廢物恐懼的表情,你是他的靈魂支柱,沒有了你,他絕對會垮得很慘、很慘。”

  她的鼻端被迫灌入對方身上的血腥氣味,這味道對於見慣了血的她並不陌生,可是她厭惡這個男人喪心病狂近乎變態的噁心氣息!

  好想吐!意識逐漸模糊,快要看不清楚,可是她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倒……

  閉上雙眼的前一刻,陶水沁彷佛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龐──

  伊末爾。

  她痛恨踩不到底的無力感……

  因為那會總會令她不斷驚憶起當年那場溺水意外,以及某雙蟄隱著灰色憂鬱的琥珀色瞳眸,蒼白少年與成熟男人交錯的俊美臉龐,總在虛實難分的詭譎夢境裡反覆浮躍,逐次清晰。

  夢裡,他嘶啞著嗓音一次又一次不停歇的輕喚她名字;有時是少年的姿態,偶爾是朦朧著臉龐的成熟男人。

  她不敢確定亦無法肯定,他就是……“他”。

  再黑,再暗,即使沒有一絲光亮,就算要毀掉絢爛的假像……我也要帶你去那裡。

  靠不到岸的飄浮感,即使陷入暈厥依然感覺到,左右上下晃蕩,酸液在胃裡翻攪,沖上食道,噎著咽喉,她是吐著醒來的。

  陶水沁緊閉著眼吐了一地酸液,恍惚想起執行任務前似乎是處於空腹狀態,去他的,早知道先吞點垃圾食物也好,空腹吐很傷胃耶……

  “這一次,你看清楚是誰救了你。”

  彷佛一首標注著反覆記號的曲子,飽含戲謔且陰鬱的嗓音敲動脆弱的耳膜,她不禁迷蒙了雙眼輕捂著耳朵。

  她惶惶地抬眸,伊末爾美麗的笑臉占滿整個焦距,稍早之前的驚險宛如下檔的電影,只留有短暫的片段,她迷惘地伸出手想觸摸他的臉,想真實的確認他不是一場夢中夢。

  可是下一秒,他卻直挺挺的倒下。

  “伊末爾!”她不顧自己吐得狼狽,沖上前抱住他,也看清楚了當下的局勢。

  這不是電影,更非浪漫偶像劇,那個奇怪的異國男子還在,腳下依然存在著飄搖不定的浮沉感,種種感官知覺告訴她,自己還困在那艘該死的破漁船上,也成功當起了活餌,幫棕眸男子引來他瞄準的目標──伊末爾。

  “站起來,用你那雙欺騙了眾人多年的腿站起來。”棕眸男子握住伊末爾的衣領,拉高拳頭直朝那張完美無瑕的俊臉擊去。

  “王八蛋!”陶水沁咬牙切齒,薄霧凝眶,使盡剩餘的體力撞開棕眸男子,朝著倒臥在地上的伊末爾淚吼:“快走啊你!”

  呻/吟著緩緩爬起身,伊末爾以手背抹去自額間滑下的鮮血,紫腫的嘴角冷冷的噙著笑,看向棕眸男子。“放開她,你的目標是我,尤裡。”

  “不,我的目標是她沒錯,你一心渴望守護的寶貝。”尤裡揪拉著陶水沁松垮垮的淩亂馬尾,橫肘壓制著她的頸肩,狂囂著道:“嘿,珍貴的寶貝,你大概一頭霧水,弄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讓我來告訴你吧,在我們前面的這位小王子,是我們末世紀集團備受矚目的接班人,一個原本應該坐在輪椅上度過殘生的廢物,卻為了青春期愛上的一個女孩,決定摘下面具,然後帶著美麗的笑容踩過哥哥們的屍體坐上寶座,聽起來挺浪漫的,不是嗎?”

  面具?寶座?誰演了戲?這又是一出什麼樣撲朔迷離的戲?

  陶水沁似懂非懂,只能憑著這些年辦案的邏輯思考模糊的勾勒出脈絡,隱約可知是家族利益鬥爭,黑道都一樣,縱然換個風格,挪個國界,也改變不了人性的貪婪自私,末世紀集團裡頭的肮髒惡鬥,想來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只是她很難想像,伊末爾真如這個男人所說的那般,踩著兄弟的屍體登上華麗的寶座?他是那麼的虛弱,甚至連保護自己都有困難……

  不,不對,她總覺得這其中有某個環節錯亂了,或者該說是她忽略了什麼,導致一連串的謎團接踵而來,解也解不開。

  “放開她。”伊末爾帶著血痕的眼睫因怒意而輕顫,解開染了殷紅血漬的紫藍色西裝,即使負傷仍有著渾然天成的優雅,他緩緩褪下西裝外套,鬆開領帶,解開頭兩顆鈕扣,在陶水沁驚異的瞠視下揚起笑容,如霜般冰冷,充滿嗜血的陰狠。

  他笑起來像蒙著一層細緻的玻璃紙,夢幻般透明迷人,但此刻卻像失去靈魂的娃娃。“是我不該心軟,早在英國的時候就應該把你找出來,了斷個乾淨。”

  “看見了吧,這才是我們小王子真正的模樣,邪惡又美麗,總是用憂鬱悲傷的面貌欺騙每一雙眼睛,看清楚點,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受制於蠻臂鉗扣的陶水沁深蹙眉心,呼吸短促,胸口迅速起伏,忽然發覺站在三公尺外的那道頎影竟是陌生得令人膽戰,他該是軟弱得不堪一擊,為什麼搖身一變,卻充滿了野獸般的凜冽氣息?

  “伊……末爾……”她顫著嗓子,語句殘破,試著以中文喚回他的冷靜。“這個男人是你的哥哥?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還是爭執?你為什麼要單獨來這裡?為什麼不報警?”

  伊末爾沒有搭理她,浮現血絲的雙眸如冰刃般銳利,扯開琉璃袖扣,慢條斯理的卷高袖子,殘忍的微笑燦爛如熾陽。

  “伊末爾?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伊末爾!伊末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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