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德琳 > 天使風暴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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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她不斷催眠自己,會喜歡伊末爾就像喜歡上一個美麗的藝術品,僅僅是無目的的喜歡,純粹鑒賞式的喜歡,這種膚淺程度的喜歡絕非發自真心。 假使這個男人不是伊末爾,何以他能一再觸動她藏匿在記憶底層對伊末爾的曖昧情愫?假如他不是伊末爾,她為何沒來由的心悸不止? 假使他真的是伊末爾…… 不,不可能,伊末爾總是虛弱得像是不堪一擊,而這個男人強硬又霸道,渾身蓄滿冷靜懾人的性感危險,一再影響她的意識…… 「伊末爾是你的誰?他對你而言有什麼特殊意義?」男人不承認亦不否認,側過俊臉,湊近薄唇,誘她輕啟檀口,獻上至今仍無人探索的柔軟甜蜜。 這句話,震醒了又在逃避潛意識真實心意的陶水沁。「他只是……是一個舊識,一個朋友……」 不,不對,他不是伊末爾,伊末爾不可能有這種強硬的態度,不可能這般健康勇猛……眼前只是一名陌生人,她為什麼要緊張得語無倫次?他憑什麼質問關於她與伊末爾的關係? 唇齒相纏前一瞬間,陶水沁衝破遐思,霍然定神,奮力推開似曾相識的體魄。 「讓我下車,我要下車,我要下車!」亂七八糟,大大不對,她居然差點就和她半路劫攔的汽車車主接吻,這跟一部低級的愛情片有什麼差別?! 下一秒,鋼鎖似的鐵臂擒回活像正在一張獸口前力拚求生的陶水沁。 夜色稠黑如濃墨,深沉得令人暈眩,她竟是無力抵抗,找不著頭緒的腦袋瓜霎時嚴重當機,無法思考。 「你怕了?只有這種程度也想逃?」他俯身,唇抵上她仰高的咽喉,短髭摩挲蜜桃般白皙的雪膚,冰涼的大掌沿著勻秀的裸背摸索,似在一匹雪白綾緞上輕撫。 「你是哪裡來的大變態?!變態、色情狂、瞎了眼的色狼,我是調查局探員,你居然敢對我性騷擾,我警告你最好立刻讓我下車,否則……」 陶水沁反射性的弓起背脊,一波又一波身體深處不曾有過的情潮浸漫全身,顯現在一寸寸逐漸霞紅的白瓷粉膚上。 「死變態,拿開你的手……」 「你說過會賠償我全部的損失,身為受害者,我應該有選擇索取方式的權利。」他迂回曖昧的暗示,這種近乎淩遲的調戲耍玩才是他要的賠償。 陶水沁悚然意識過來,冷汗直冒,近乎崩潰失控地撥開他冰涼的觸碰。 「我可以告你性騷擾,我可以直接銬你回去,我甚至可以……」 「你可以冷靜認分地接受我的索賠。」他傾身,封吻她未竟的軟弱抵抗。 彷佛是那場總在午夜夢回時的春夢真實的上演。 在這個詭異又迷離的濕吻中,陶水沁弄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幻覺在作祟,抑或是夢與現實已錯亂顛倒。 他的這個吻,令她感覺熟悉卻又陌生。 這個謎一般的男人……究竟是誰?為何他的形象一再與她封存在記憶深處的伊末爾重疊? 「混賬!」 砰一聲,一雙肥厚的大掌憤恨地拍桌,桌面上文件四處飛散,筆筒翻倒,彈起的原子筆戳向站在桌前聽訓的可憐蟲,她額心通紅,又不敢搓揉喊疼。 「無法無天,在你眼裡還有法律的存在嗎?啊?你還有什麼臉向我邀功討獎金?看看你幹的好事,一晚闖了十幾條街的紅燈、破壞馬路工程、撞倒八輛路邊的機車,十輛腳踏車……」 「我抗議。」陶水沁趕緊舉手捍衛自己的清白。「那是因為他們違規停車,路旁明明就畫紅線嘛──」 「閉嘴!你當現在是在有獎徵答嗎?」烏組長兇惡的回瞪著她。「虧你還有臉講,身分曝光也就算了,乾脆直接亮出證件把那些小王八蛋請回局裡泡茶,你當自己在拍『007』,把自己當作龐德女郎?劫車追人?!幸好車主有的是新臺幣不計較,否則把你賣了都不夠支付對方的賠償!」 陶水沁一驚,眨動羽睫,怯怯地詢問:「組長、組長跟車主聯絡過了?」 「廢話!街上一堆等著做炮灰的死老百姓你不劫,偏要挑中名車甩尾捉人,你當自己很行啊?悍馬耶!我幹到這個位子都還沒坐過,你當有能力坐在裡頭的人會是隔壁賣臭豆腐的老王嗎?」 「他、他是政商界的名人?」 「不是。」烏組長爆瞪。 「那他是權貴之後?」有特權的混蛋真是多到天怒人怨,但最重要的是,她對那個男人極為好奇,強烈渴望著一探他的真實身分。 「也不是。」 「那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讓能讓組長這麼小心翼翼?」雖然明知不太可能,但陶水沁依然想弄清楚那個男人是否真與伊末爾有關聯,最吊詭的是,那時對方從頭到尾沒給過她確切的答覆,任她妄自臆測。 「你問這麼多幹嘛?反正他是誰也與你無關。」烏組長沒好氣的送她一雙大白眼。「對方沒提出賠償的要求算你好狗運!現在即刻滾回你的座位上,給我寫份八千字的報告,晚上八點之前要送進我的辦公室。」 「八千字……」 陶水沁捂住未完的抱怨聲,趕在腦袋被魔人普烏擰下來之前逃離組長室。 她皺著卸盡濃妝的清妍秀顏悻悻然的回座,橫手掃開桌上的雜物與早午餐,瞪著閃動著「MJIB」字樣的熒幕保護程序,暗暗咕噥:「真麻煩。」 「我好像聞到東西壞掉的味道。」隔著一排矮書架的對座,任晴泠交疊雙手枕著下巴,悶聲哼笑。「原來是我們出了名的怕麻煩女王正在用功趕報告,真是難能可貴的一大奇景啊。」 陶水沁瞪她一眼。「閉上你的嘴,要是太閑沒事做,我分你三千字敲。」 「少來,別以為只有你要寫些狗屁倒灶的虛假文字,普烏早在你進局裡之前就刮過我一頓,只是少你一個鐘頭。」 「不過是闖闖紅燈罷了,要不是我豁出這條命硬拚,逮得到這個大麻集團的首腦嗎?」 「得了,走私販賣大麻也是人,你把他逼到施工地段又害他差點翻車死人,人家好歹也是某大集團的董事長之子,有罪也是得奉茶上座好聲好氣請進局裡,你這麼個逮法簡直是對付亡命之徒,上頭不抓狂才怪。」任晴泠咋舌,極佩服她的豐功偉業。 「那不是我幹的,你要我說幾次?」她真是衰到家耶,碰上性騷擾的神經病還得幫他擔負莫須有的罪名,搞得現在全域上下所有人都沖著她喊T-X,「魔鬼終結者」中女機器人型號代碼。 「不是你?」任晴泠噗哧一笑。「對啦,那不是你,是起乩之後三太子上身的你。」 「任晴泠,你說話可以再賤一點。」 「哎喲,才這種程度就翻臉開罵?你會不會太嫩了點?」 你怕了?只有這種程度也想逃? 啪一聲,鉛筆削折成兩截,更差點連指頭都轉進削筆機內,還是任晴泠頻頻喳呼鬼叫,才及時喊回陶水沁飛遠的心魂。 「喂,陶水沁,你真當自己是T-X了?啊!你的手指頭!削斷了看你以後怎麼拿槍。」 及時收回右手,陶水沁瞪著自動削筆機,不停低咒:「哪種程度?我是哪種程度?把我瞧得很扁就對了,大變態……」 「陶水沁,你真的起乩了?」任晴泠被她喃喃自語的傻樣嚇得渾身發毛,四下張望著只剩她們兩人的辦公室。「大麻案結束後常看你一個人發呆,自言自語,你該不會是撞邪了吧?」 「對啦,我撞鬼了,撞你這只大頭鬼。」甩甩手後振筆疾書,將腦中積存太深的疑慮推進深處掩埋,她真怕死了這段時日來吃喝拉撒睡都會無端聯想起的陌生男人。 那晚的事發生得那麼突然,事後迅速消退的腎上腺素吃掉了她清晰的記憶,只記得他有一雙寶石般的眼珠,還有喜歡冷冷挑釁的本事,嘴裡掛著容易令她把他與某位少年的形象聯想在一起的古怪話語。 太吊詭,詭異得使人毛骨悚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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