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德琳 > 天使風暴 | 上頁 下頁


  突來的一記強吻應該令她感覺噁心,但為什麼她只感覺到他的悲傷與掙扎,完全沒了自己的主張?

  倉皇退開的陶水沁,茫然的看著輪椅上明明行動受限卻橫行霸吻的那頭獸,原來就談不上熟悉,如今更覺陌生。她忽然想起了他曾經說過的混沌理論。

  霎時間,懼意佔據了她的思緒,坐在輪椅上的伊末爾不再是伊末爾,眼神、舉止,都像是由另一個人扮演……

  她不懂什麼混沌理論,只知道凡事一體兩面,好壞美醜是非對錯,全是歷經科學驗證的相對論。

  人有光明面,亦存有黑暗面。或者,這就是伊末爾的黑暗面?一直以來,他壓抑在天使的表相下,不敢讓人察覺,總是以沉默的微笑偽裝精心巧詐,稱職的扮演屬於天使的那一面。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然後,陶水沁幹了一件十年後想起來都會徹底鄙夷、不齒自己的事──

  使盡全力推倒輪椅,顧不得這樣魯莽的舉動是否會摔傷那個嬌貴的身軀,她轉身落荒而逃。

  側身回眸一瞥,月光下,她竟覷見一抹陰沉的笑容懸在伊末爾臉上,那是冷冷的嘲笑,笑她大驚小怪,笑她居然犯下罪不致死但足夠記上一輩子的過錯。

  看似平凡無奇的生活,一個小小的過錯、誤差,甚至是不經心的偶然之舉,都有可能引發一場無從預知的風暴。

  任陶水沁一游再遊,以奧運競賽的高水平之姿瘋狂的在偌大的游泳池中穿梭,含滿氯氣的消毒氣味仍蓋不過她「親口」體驗的那股氣味。

  伊末爾的味道,野蠻的味道。

  她好害怕,好恐懼,在那看似純真無邪的外貌下竟然蟄居陰沉的邪惡?那幾乎已和她認知中的伊末爾完全脫鉤,彷佛是披著伊末爾人皮的死神。

  那時在鐵刀林裡,他美好無瑕的微笑請求、溫柔細膩的侃侃相談……像是她作過的一場白日夢。

  伊末爾怎麼了?

  而她又怎麼了?

  自那突兀一吻之後,她的胸口便無可遏止地痛著,閉眼睜眸,伊末爾的模樣由模糊到清晰,反覆的浮現,她像得了強迫症,不間斷地想起他。

  好可怕的影響力。

  她感受到無形的壓迫,不屬於他們這年紀該有的黑暗陰沉不斷地來襲,漩渦似的將她捲入他所謂的混沌理論。

  遊得筋疲力盡,肺內氧氣掏盡,為暗黑死神的一吻苦惱不已的美人魚終於不堪負荷,身子開始往下沉。

  天,她抽筋了……遊得太累太喘,像航行於暴風雨之中的船隻即將觸礁墜沉深海,可是腦子仍快炸開似的滿滿都是他,伊末爾。

  「你不熱身就要下水?等會兒抽筋可沒人會來救你。」稍早之前,準備同校花女友出席謝師宴的陸其剛不改烏鴉嘴本色,如此警告兼預告。

  陸爸呢?喔,對了,他還在狹小沒有空調的倉庫裡修理某人的黑膠唱機,聽說是伊末爾的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陸爸拚了老命也要修好。

  好疼!

  陶水沁的右腳已經不聽使喚,抗拒大腦的指揮,將她拖入更虛無的世界。

  誰來救她……不能呼吸……她快不能呼吸了……

  恍恍惚惚,被蕩漾的水波朦朧了視線的渙散晶眸似乎看見一道瘦影躍破水面,將她拖撈上岸,純熟的操作CPR,寬大的掌心在她橫隔膜上方努力地擠壓,灌了一肚子池水的她則拚命地吐。

  是誰?奮不顧身救了她的人是誰?

  「不管你多害怕,不管那裡有多黑暗,我都要帶你去,除了那裡,你什麼地方都不能去……」

  那裡是哪裡?是哪裡啦!昏昏然無法暢所欲言的她恍惚地搖頭,意識沉淪在混沌的狀態中,周遭皆是白茫茫一片。

  到底是誰在跟她說話?是誰?

  他想帶她去哪裡?那個很黑、很暗的地方究竟是哪裡?

  再黑,再暗,即使沒有一絲光亮,就算要毀掉絢爛的假像……我也要帶你去那裡。

  你知道的,一定知道的。

  「到底是誰──」陶水沁撕心裂肺的仰天一吼,雙拳飛揮,試圖攔住不給答案就想閃人的身影。

  「我恁老母啦!」劈頭一掌外加一記左鉤拳,任晴泠徹底扁醒在執勤時刻還能睜著眼睛大作白日夢的夥伴。

  當真是一掌扁醒夢中人,捂著紅腫的臉頰,陶水沁從困惑不解再到窘炸,恍然從十年前險些溺斃的意外掙脫,回歸現實,也發現身旁的夥伴任晴泠正作勢提高槍托,欲朝她腦門敲下。

  「喂,你想謀殺同袍啊?!」陶水沁抱頭大喊。

  「殺你?我還嫌要毀屍滅跡麻煩哩,你他媽的也不搞清楚狀況再發神經,發呆?你居然給我發呆!現在正在執勤耶,我們追這條線追了大半年……」

  「晴泠!晴泠!」

  「幹嘛?」

  「你小聲點……」

  「怎樣?怕人家罵,就不要在執勤的時候作白日夢還一邊鬼叫……」

  「Shit!」陶水沁虛掩顏面,不敢環視來自舞池四面八方的瞠視。

  這場私人派對聚集了檯面上下諸多權貴子弟,A咖、B咖女星、女模亦隨處可見,嬌軟愛嗲的膩在銜著金湯匙出世的紈褲子弟們身邊討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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