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德琳 > 相思入了魔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我會保護李洛斐,一路上都是他保護我,受人點滴,湧泉以報,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李洛斐當下心魂俱震,大掌緊緊握住她的小手,溢著血的雙眼凝望著她。

  釋心澄亦然,深深的瞅著他,面對即將到來的險難,沒有絲毫膽怯畏懼,只有想守護他的滿滿勇氣。

  李洛斐心口一痛,長年來的狂傲幾乎在她的面前斑剝毀去。

  放眼天下,有誰能像她這般,一心向著他?明明知道他是個惡人,明明親眼見過他殺人不眨眼的殘酷血腥,可是她竟然……

  釋斷塵,你究竟是怎麼教養這個姑娘的?為什麼她會這樣的天真,又是這樣的教人心疼?這樣的姑娘,你又為了什麼原因將她藏在潛龍寺多年?

  遠從幾裡之外,馬兒被皮鞭抽打的嘶叫聲,伴隨奔跑的馬蹄聲,高高響起,由遠至近,教人打從心底生寒。

  “好,你負責保護好洛斐,這裡暫時由我來擋著,擋得了一時是一時。”

  笑彌勒拉回遙聽彼方的神思,輕輕推了釋心澄一把,要她先行帶著李洛斐上路。

  “可是……”她面露踟躕,不忍心拋下笑彌勒。

  “多情自古傷離別,眼下沒有時間瞎磨蹭了,如果不想洛斐命喪此地的話,你就快點帶他走!”

  釋心澄重整心思,雙手飛快攙起李洛斐。

  目送他們的身影遠去,笑彌勒這才彎下身子,極為吃力的拾起翡翠神劍。

  “李曼,如果你九泉之下有靈,就在冥冥之中助我一臂之力吧!”

  林霏鬱鬱碧如茵,嫋嫋蒼林翠影新。

  眼前一大片濃密的樹林,然而身在美景之中,卻是極為折磨的時刻,誰也無心觀賞。

  “師叔,你儘管靠在我身上,我受得住的。”

  單憑她太過單薄的身子,實在無法長時間承受李洛斐的身體重量,但是她裝作一派輕鬆,故意逞強漾開燦笑。

  “我是傷得厲害,可不是變成傻子,你這樣攙著我,遲早會承受不了。”他話裡有著憐惜,還是將上身靠向她,汲取來自她身上的馨香。“別管我了,把我扔下來,你自己往前走,神龍寺離這裡不遠,你一個人也到得了。”

  “說好了,要一起走,我不會扔下你。”怕他不信似的,她又軟聲補充,“就算發生什麼不測,我也會在你身邊,守著你。”

  她最後那些話,聽在他耳裡,甜在心底,體內的劇痛似乎也淡了些。單單一小段話,從她的嘴裡說來,竟然可以重重撼動他的心。

  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心,只是一具會走、會動的屍首,沒想到遇見她之後,才發覺自己的心還未完全死透。

  因為她,什麼都可以放下,殺人的意念也可以抑制下來,只要她願意心甘情願跟著他,怎樣都好。

  “要是讓你師父聽見這些話,怕是罰你跪在佛祖面前三天三夜都不夠。”

  “你不是討厭我總是提起師父嗎?自己卻老是在嘴邊嚷嚷,聽了就心煩,我們不要再提他了。”

  不知怎地,她忽然害怕聽見“師父”這兩字,害怕想起潛龍寺的種種,那令她感到彷徨,感覺自己眼下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

  “我們到前面的湖畔歇一會兒,讓我幫你把眼睛遮起來,好嗎?”她指向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天然湖泊。

  “隨你吧!”李洛斐面色蒼白,像是已經痛到無力反駁。

  走到湖邊,釋心澄先讓他靠著樹幹席地而坐,摸索了身上一陣子,毫無所獲,她瞥了眼身下的羅裙,不假思索的撩起裙擺,撕下一小塊。

  聽見布帛的撕裂聲,他怔忡的張開眼,看見她小腿處的外裙缺了一塊。

  “不打緊的,我早就嫌店小二幫我買的這衣裳裙擺太長,很礙事,沒想到現在反倒派上用場了。”

  釋心澄將撕成長條狀的布條纏上他的雙目,細心的替他將青絲攏順,再拉起布條的尾端,在他的腦後打上兩個死結。

  包紮完畢,她松了口氣,為了試驗布條是否會透光,小手又在他的雙目之前虛晃幾下,幸好他無動於衷。

  剛要收手,忽然讓他一掌擒握,寬大的掌心透出一股冰冷寒意,隱約還摸得到一層薄薄冷汗……她咬住下唇,不敢哽咽出聲。

  李洛斐看不見她憂傷的神色,握緊她柔軟的小手,逕自笑道:“你這樣蒙住我的雙眼,教我怎麼辨別方向?”

  吸了吸鼻子,釋心澄故作輕快的回道:“這還不簡單啊!讓我來充當你的眼睛,指引你方向。”

  “當得了一時,卻當不了一世。”

  “不會的,你的眼睛會好起來的。”她急切的說道,不敢想像未來的事情。

  “倘若我真的變成了一個瞎子,你願不願意一輩子留在我身邊,當我的雙眼,為我指引方向?”

  “我……”

  “怎麼?怕傷了我的心,所以不敢回答?”他邊笑說邊鬆開她的手。

  驟然,他冰涼的大掌被她的小手重新盈握,她又覆上另一隻手,交互摩擦,想搓暖他涼透的手掌。

  李洛斐一愣,心底踩了一陣空,耳邊傳來她柔軟的嗓音。

  “你的眼睛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我會守在你身邊,等到你的眼睛好轉。”

  雖然視線不清,他閉著雙眼,依稀能感受到她單純凝視的目光,他抬出被她搓暖的手,摸索了片刻,撫上她的臉龐,溫存的來回摩挲著,她白皙的臉蛋霎時染上一層霞紅。

  “心澄,你怕不怕我?”他嗓音低啞的問。

  “如果害怕……就不會一路跟著你了,如果怕你,也不會讓你摸著我的臉,還握著我的手。”

  現在,她總算能看清楚他藏在內心深處的不安。

  即使他離經叛道,即使他嗜血成狂,即使他被天下人所唾棄恐懼。

  但他是個人,依然會感到孤獨,也渴望被人理解,期待有人能以真心相待。

  所以,他總是不厭其煩的問她怕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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