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德琳 > 相思入了魔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小心澄,你知不知道洛斐的來歷背景?”

  “……大概知道。”

  “你知道他是殺人如麻的江湖魔頭,還敢一路跟著他?難道你不知道佛門子弟最忌諱和這種嗜殺成性的江湖人來往?”

  “可是……是師父親口將我託付給他,師父信任他,我也相信他,這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顧我,他還答應我往後不隨便殺人。”

  “那你可知道釋斷塵和雙邪有著什麼樣的糾葛?”

  釋心澄恍然大悟。“難道這就是您想跟我說的故事?”

  “小心澄,你猜對了,我要說的故事就是和他們有關。”

  “他們三人究竟有什麼恩怨?”

  “我先問你,你有沒有聽過李曼這個人?”

  “李曼?”釋心澄偏首尋思,訝然回道:“聽過、聽過,我還聽說她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大美人。”

  經此一提,她還想起那日在林記飯館外頭無端挨了刀的說故事老翁,以及李洛斐深沉的臉色,如今想想,這個故事似乎藏著什麼神秘。

  “當年,李曼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奇女子,更是當朝皇帝的紅粉知己,她用盡心計為他謀取江山,為他做盡一切,不留餘地……”笑彌勒頓了下,面色漸黯。

  “可惜他登基之後,只認江山,不認美人,可憐了李蘭皋與李洛斐兩個姊弟,成了遭人遺棄的孤兒。”

  原來雙邪的真實身分竟然是……可是,這些又和師父有什麼關聯?

  像是看透了她的思緒,笑彌勒苦笑的搖頭。“你師父釋斷塵,算起來也是個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之人,他貴為前朝皇子,一夕淪為亡國奴,最後只能選擇留在潛龍寺削髮為僧。”

  “什麼?”她大驚,難以置信。“師伯,您老人家是不是犯胡塗了?師父……師父他怎麼可能是……那蘭皋和我師父又是什麼關係?”

  “他們的關係,我不方便妄下定論,你還是找你師父問去,最重要的是,你不應該和洛斐太過親近。”

  “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是這樣?師父從來沒向我說過這些事……”釋心澄還未從先前的震驚恢復過來,絲毫沒將笑彌勒的勸告聽進耳裡,仍然在思索著那些陳年舊事。

  忽然,她看向默默喝酒的笑彌勒,露出困惑的神情。

  “師伯,為什麼您會知道這麼多?您在這些故事裡又是什麼樣的角色?”

  沉默良久,笑彌勒幽幽歎口氣,“我啊,我只不過是故事裡的一個小人物,無足輕重,不值一提……”

  這一刻,釋心澄突然發現到,每個人的背後都有故事,或者許許多多的秘密,即使是寡情淡欲的師父,也藏有那樣沉痛的過往。

  可是,唯獨她是一片白茫茫的,除了潛龍寺,除了師父,在她背後,什麼故事也沒有……

  這座小鎮地處偏僻,本來就沒有太多外來旅客,入夜打烊之後,金侖客棧更顯清寂,因為是留宿客人,店小二也不催促他們,任由他們聊到深夜。

  直到笑彌勒醉倒在飯桌上,任憑釋心澄怎麼搖動就是不肯起來,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獨自一人回到閣樓廂房。

  因為心事重重,等她回過神來時,驚覺自己呆站在李洛斐的房前。

  “心澄?進來。”同一時刻,房裡傳來李洛斐的叫喚。

  踟躕片刻,她伸出手,推開沒有落上鎖的簡陋木門,走進暗無光亮的廂房,看見李洛斐坐在榻上,一頭長髮掩去半邊面容,美目低垂,教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你傻傻的杵在那裡做什麼?靠過來一點。”

  釋心澄抿起唇瓣,舉高手中的燭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慢慢的,燭火映亮了他慘白的面色。

  “師叔。”她心生詫異,快步走近。“你的氣色不大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心澄,上回我說過,鹿城的事情一解決就跟你說個故事,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可是……”她憂心忡忡的望著他,站近端詳,他連嘴唇都泛著一圈灰白,張狂不再。

  “過來,到我身旁坐下。”他美目揚起,不見一絲暴戾之氣,大掌輕輕拍向身畔的空位。

  她沒有抗拒,先將燭臺擱在房裡的大桌上,然後乖巧的挨近他身邊坐下。

  “你想從哪裡聽起?”他探出手,以指腹蹭著她細嫩的臉頰,指尖異常冰涼。

  “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難得你今天這麼聽話,我要是不多說一點好聽故事,那怎麼行?”他笑聲低啞,瘦削的面龐卻是陰沉的。“不如就從那個豔牡丹李曼開始說起。”

  她心頭微微一窒,表面上仍是故作輕快的回道:“上回那個老翁說的故事,你不是不喜歡聽嗎?為什麼還要說這個故事?”

  “我不喜歡老翁說的故事,是因為我不喜歡聽見有人任意評斷李曼。”

  “李曼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試探的問。

  “李曼是個癡心女子,她耗盡一生,為了一名狼心狗肺的負心漢,付出所有一切,最後還是淒涼收場。到了晚年,她將畢生所學的旁門左道全都傳授給她的一雙兒女。”他忽然掩下雙眸,不讓她探究眼中浮動的情緒,良久才又開口,“她把一生的仇恨都教給這雙兒女,但是又不讓他們去尋仇,直到臨死之前還念念不忘那個負心漢,你說,這個李曼是不是愚蠢至極?”

  “不,她一點也不蠢。”她嗓音微顫,心痛如絞。“師叔,雖然我不懂男女情愛,但在我看來,李曼想必是很愛很愛這個人。畢竟血濃於水,她當然不能讓自己的兒女弑殺親父……”

  “我的故事還沒說完。”他目光一凜,陰鬱森冷。“如今這個負心漢已經是位高權重,十年前,他不顧及你口中的血濃於水,只因見色心喜,為了奪人所愛,這個負心漢私下收買無數武林高手,替他除掉這對眼中釘、肉中刺……你說,他們到底該不該報這個仇?”

  “怎麼會這樣……”她自小無怙無恃,很是渴望天倫之樂,萬萬料想不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狠心的人,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想趕盡殺絕。

  “這就是我一直想跟你說的故事。”李洛斐面無表情,淡淡作結,雙目掃過她夾在懷裡的一本藍皮書,順手取出,望向上頭的題字,劍眉深深蹙起。“詞曲散集?你是從哪裡得到這本書的?”

  “方才我在底下碰見一個失意潦倒的書生,從他那裡討來的。”她囁嚅。

  詞曲這一類的書籍在佛寺裡向來是列為禁書,師父不准她看,他說這樣的書是讓酒樓歌妓吟唱的,難登大雅之堂,是會讓人頹靡浪蕩的歪書。

  偏偏她特別喜歡那些細細雕琢的文辭,對於詞人筆下讚揚的男女之愛,她懵懵懂懂,雖然不是很懂,但依然覺得朦朧又美麗。

  “你師父肯讓你讀這種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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