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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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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的那一天,她比往常都要早起,故意忙得團團轉,好忘了即將和我分開,總是那麼開朗的她在我走遠之後才放聲大哭,我走在前頭全聽見了,可是我告訴自己絕不能回頭,絕不能……」 輕巧的攏起黑色道袍,赤裸蓮足循聲而盈躍,眼眶盈淚,卻露出燦爛笑容,摸尋一陣,終於在十幾尺外的冷泉旁偵巡到熟悉的身影。 寬拔的身軀坐在綠草錯落的碎石上,小狸貓盤踞後腿,高仰絨耳,靜靜的聆聽,神情像是相當陶醉…… 哎,她也要聽,宸秋哥哥肯定是在叨念她的事呢! 小心翼翼,不驚擾逕自追述的嗓音,她撩高裙裾,踮起腳尖,杳然無聲的自後方俏皮的膩近。 「酸酸,她的小名叫做酸酸,因為她老嫌自己命苦辛酸,正好配了她的姓。」 微側的角度能夠窺得剛峭的臉龐軟化揚笑,笑裡夾帶懷念、親昵,以及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冷意陡然自足下鑽竄,像萬千冰針螫著她的雙足,痛得連一分一寸都前進不了,纖纖小手揪緊了抱於懷中的道袍,憂傷垂下的眼角覷見傲岸背影身上那件已褪了亮采的灰色道衫,苦忍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往下墜。 根本沒忘,他根本沒忘了小師妹,更沒忘了白茅道。 他只是用一層層冷酷絕情的偽裝逼自己暫且淡忘,看似斷情絕義的外表下,他依然無法拋棄昔日的包袱,甚至是鏤刻銘心。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小師妹,不是她。 他掛懷的,能令他掛齒的,是小師妹,不是她。 黑色道袍自松脫的纖臂間驟然滑落,披散在曠野,隨風逐移,飄進深陷在過往回憶的男子眼裡。 尹宸秋先是一怔,轉頭察視後方崗石上的纖姿,目光撲了個空。 他倏地起身,梭巡的目光遍尋不著翩翩黃影,下意識的皺起眉頭,高聲喚道:「敏兒?」 她像一隻迷失方向的黃蝶,拔足狂奔,冷風卷掉她拚命忍住的淚水,刮得芙顏浮現一層豔紅,鼻頭也是紅的,現在的她一定醜極了。 要是讓宸秋哥哥見到她這副模樣,肯定再也不想跟她玩了。 不行,絕對不能讓他看見,她也不想看見自己好醜的樣子。 不顧身後的頻頻呼喚,她一心只想躲到無人之處,把模樣狼狽的自己藏起來,錯身而過的枝丫勾破裙裳,碎裂的石礫割破腳心,臉頰痛得直打哆嗦,她一併不理,因為最痛的是她的心。 「敏兒。」 速度奇快的黃影在一個坡階遭受攔截,尚來不及驚呼,眼淚和鼻水糊成一團的臉蛋已經埋進來者的胸膛。 「哎喲!我的老天啊!你沒摔著吧?」赫趕緊拎起她的衣領,仔細察看,要是撞壞了上頭的珍寶,那還得了! 她迷迷糊糊的仰高臉蛋,哽咽得說不出話,只能猛搖頭,表示自己沒事,越搖眼淚掉得越兇猛,心中的委屈壓得她好疼。 「我的小敏兒,怎麼每次見到我,你就一個勁的猛哭?難道赫哥哥真的長得那麼嚇人?」 「不是這樣的……」她幾乎泣不成聲,不停的喘氣,「我……我……」 「別急,慢慢說。」赫好聲好氣的安撫她太過劇烈的情緒。 「護使哥哥……哇……」她撲進他的懷裡,一邊號啕痛哭,一邊說著沒人能懂的模糊話語,「我好難受……為什麼總是聽不見我,看不見我的存在?為什麼?為什麼……」 赫歎了口氣,約略曉得個中緣由,拍了拍她的小頭顱,「你又不聽赫哥哥的話,偷偷跑出去見那個道士了,是不是?」 「我……我不是有意的……」 「赫哥哥告誡過你好多次,千千萬萬不能再和昆侖山上任何一個凡人交談來往,他們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天到晚盡幹些傷天害理的事,遲早有一天他也會傷害你。」 「不會,不會的……宸秋哥哥絕對不會傷害我……」 「真是這樣,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赫犀利的反問。 敏兒垂首,「他沒傷害我,從來也沒有,是我自己……」 「敏兒?」猝不及防的寒嗓打斷她未竟的自白。 凝霧雙眸怔忡的回望,和循著足跡而來、沒料到會撞見尷尬窘狀的陰冷眼眸對上,她下意識的別開臉,不想讓他瞧見自己那麼狼狽的醜樣。 尹宸秋眯起眼,端詳著擁抱敏兒的紅發男子片刻,自茂林間從容的步下石階,接收到對方眼中明示暗示齊下的挑釁。 兩人默默的對望,相較於他的頎瘦修長,赫的魁梧顯得既突兀又不合理,而腮畔穿發豎立的一對尖耳更注明了兩人所處世界的不同。 「魃?」他挑動劍眉,推敲出敵意濃重的男子身分。「昆侖這座仙山果真是臥虎藏龍,連這種能直比天兵神將的魃都在此出沒。」 赫撩弄尖耳,回以不屑的目光,「喔,你就是那個姓尹的小子,是吧?確實挺有兩下子,一眼就能猜破我的底。」 「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知道,你可是帶壞我們家小敏兒的歹人,我豈會不知?」赫故意咧嘴一笑,不理會少女嘟嘴抗議的舉動。 「護使哥哥!」 「哎,小敏兒,你叫我?」嘿,不理閒雜人等,還是珍寶重要。 「宸秋哥哥才不是歹人,不許護使哥哥污蔑他。」她吸了吸鼻子,倒豎一雙柳眉,努力想扮成氣惱的兇惡模樣,可惜只像只吱喳不休的小麻雀。 「好好好,我知道,天底下就你的宸秋哥哥是好人,其餘的都不是人。」赫好聲好氣的說。 「才不是呢……」 「夠了。」尹宸秋厲聲斥喝,目光驟然冷冽。 「宸秋哥哥?」敏兒納悶的看著他,忘了自己還靠著赫的肩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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