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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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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宸秋,你倒是開開金口,哼幾聲給師兄們聽聽,要不,我們可真要當你是啞巴來著。」 數名黑袍道士神態老練,不時雙手負在身後,踱步錯身來回,擋在金殿龍檻前,不讓佇立一個多時辰的疲倦少年順利通行。 他又累又渴,滿身熱汗讓道衫泌取之後又風乾,鎮日未進食,更使得體力耗盡,不能思考。 我看你又餓又渴又累又暈…… 一張純真無邪、樂於助人的芙顏,對照此刻眼前詭笑諢話的猙獰臉龐,天差地遠,雲泥之別。 不對。雙眼暈眩的蒼白俊顏猛然甩動。這節骨眼,他胡思亂想什麼? 「哎,你看看他,搖頭叫不敢了……若是再罰他兩、三個時辰,說不準都要跪地求饒了,哈哈哈……」 存心欺辱的道士們齊聲肆笑,引來殿內其餘同門側目。 呿,一群人又在欺負自稱師出白茅道的傻愣子,這數月以來,屢見不鮮,不足為奇。 早先,茅山道習術不分黑白,但若干年後,一對同為天師傳人的兄弟為爭奪天師之位,各領子弟兵,將茅山道徹底決裂成黑白兩方。 黑茅,為求道術之至要精髓,必要時犧牲生靈,恣意擾亂陰陽平衡,也不為所動。 白茅,勤學苦練,降妖伏魔為主,至於一般無害人間的良善小妖小魅則是縱放不擒。 當今的習術之人為求道法速成,多半投入黑茅道,謀私利、操弄鬼神於股掌之間的黑茅道,儼然已成主宰茅山道派的主流;而白茅道則因習道艱苦,又術法難成,流傳至今,所剩無幾,日漸式微。 「夠了,你們到底想怎樣?一次、兩次故意整我也就罷了,我尊你們是同門師兄才予以忍讓,並非是怕了你們。」一聲破天撼地,遠從吞忍許久的沉痛肺腑灌喉傾出。 須臾,眾聲戛然而止。 裘、王、李、林諸姓道士不約而同的紛紛齊退兩步。以為是不會哼的貓,沒想到竟是一頭睡豹,帶頭戲弄的四人不禁暗忖。 「好你個小王八羔子!你不單是目無尊長,還越下犯上,居然敢對師兄們鬼吼,今日若是不教訓、教訓你,往後還輪到我們給你墊背了。」 「少跟這不開竅的愣子囉嗦,把壇拿來。」 「是,師兄。」 裘姓道士走至南面藤架,至最低層一行,取過最左側新甕,毫不遲疑的迅即撕下十字黃符封口。 眼看甕內魑魎蠢蠢欲動,不久便要破壇現形,尹宸秋咬住涸裂唇瓣,習慣性握緊了右拳,眼角餘光瞄了一眼被強行奪走、扔在草叢的桃木劍。 沒有劍,手邊也沒有符籙的情形之下,妄想赤手空拳與妖靈對決,除非是天師,否則誰都不可能毫髮無傷的存活,更甚者…… 「住手。」乍聽中虛不剛,實則軟中帶硬,不容人藐然置之的威嚴輕喝。 白髮老者瘦削衰老的臉龐飽刻風霜滄桑,兩旁弟子簇擁相隨,一身粗布麻衣褲,未穿道衫,右手拄杖踽行,左袖虛空,傳聞左胳臂是讓千年屍王生吞活剝,啃得骨骸不存。 「天……天師。」裘道士立即封甕,膽畏縮首,內心暗喊倒黴。 尹宸秋炯炯回睇上山求道至今仍不得面見的老者。牟兆利,道稱牟天師,當今昆侖茅山道派之首。 「你,姓什麼名什麼?」蟠龍杖淩空指向昂首少年的鼻前。 「稟天師,這小子……」 「我姓尹,名宸秋,師出辛家白茅道嫡傳子弟。」他脾性倔拗,不要那些髒嘴弄臭他的名,辱沒了師門,搶在臭黑茅代他回答前高聲說道。 「喔?尹宸秋,辛家白茅道……」牟兆利勾起癟瘦的嘴,「你說白茅道是嗎?」 「是。」他不假思索的報以篤定答案。 「胡扯!自我穿上道袍,你三魂七魄還在奈何橋囫圇吞湯時,可從來沒聽說過什麼白茅道!」 尹宸秋愣住,森冷寒意自最底處鑽入骨髓,冰凍整顆心。 刹那,忌憚乖張行徑恐遭懲處的四姓道士、冷目旁觀的各路同門,一張張涼薄上彎的譏笑,敵我分明的隔閡豎立,此地容不下異己──剷除異己是不變的人性。 單是一句駁決,註定了他往後日子是苦是樂,彷佛敲響末日的鐘鳴。 這一天,他全心全意堅守如鋼的信念,開始裂縫滲鏽,一片片瓦解。 「你什麼時候回來?」清秀可人的少女撒嬌似的扯住剛向辛老爹提出上山學道請求的師兄。她捨不得呀!除了老爹之外,就屬師兄對她最好。 尹宸秋怔然側首,霍見小師妹的笑顏,心頭一軟,「只要酸酸你想我,我隨時都能回來。」 「可是昆侖離這兒好遠,你會不會一去不回?」辛芙兒悵寞掩睫。 「不會的,我答應你,一旦習至出師,便立即回來見你,不會太久的,難道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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