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瓏戀歌(27)_孟笛

二十七

　　「那是假的！」

　　「假的？但那中舉名單可是官府的正式公文，千真萬確假不了的。」

　　「不是說名單是假的，而是中舉的人是假的，那是靖國夫人買通的槍手，頂替梁永煌的名義，進考場去考試，要中舉自然輕而易舉。」

　　「啊？原來如此。」玉璿覺得以靖國夫人的性格，這也不無可能。「可是你怎麼會知道呢？」

　　「唉！這件事有一半要怪我，這根本就是我替靖國夫人出的主意。」天磊懊悔不迭地說。「當時我一心想向靖國公借兵，王爺派了白昭青到西涼去看看梁永煌的人品，我就想到會穿幫，所以才和靖國夫人商量出這條計策。」

　　「所以白昭青回來以後，任他怎麼說破了嘴，爺爺也不會相信了。」

　　「正是如此！」

　　「嘿！果然是一條天衣無縫的妙計。」玉璿也不知該佩服還是難過，苦笑說。「可是我的一輩子，可被你這條妙計害慘了。」

　　「玉璿，對不起，千錯萬錯都在我，我當時不該只想到要借兵複國，而犧牲你這樣的無辜少女。」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不是嗎？」玉璿面容慘淡，淒然地說。「何況那時你以為我是貪慕虛榮的浮華少女，如果我真是那種性格，能嫁到富貴權勢於一身的靖國公府，大概會從夢裡笑醒吧！」

　　「玉璿，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嫁到靖國公府，我去向王爺認罪，說出一切的真相，包括我和靖國夫人的協議，還有靖國夫人的陰謀，全部向王公和盤托出。」天磊下定決心。「王爺得知真相以後，一定不會強迫你嫁過去了。」

　　「不、不用了。」王璿阻止了天磊。「爺爺不會相信你，反而會認為你別有用心，他現在除了表姑靖國夫人之外，連我這個孫女的話都不相信，何況你和他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

　　「你是說——」

　　「爺爺之所以那麼相信表姑，就是因為和表姑有血緣關係，而且表姑這十多年來，經常來陪伴爺爺，已經是爺爺心目中最親的親人，任何中傷表姑的話，他不會相信的。」

　　「可是我也不能就這樣算了，難道你真要嫁入靖國公府，終身陪伴著一名癡癡呆呆的丈夫嗎？」

　　一想到這件事，玉璿心中就有滿腔的幽怨和委屈，這兩天她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也不知在枕上流了多少淚珠兒，但為了怕侍女們去向爺爺告狀，白天又得強顏歡笑，如今在天磊面前，她再也偽裝不下去，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抽抽噎噎地說：「我才不要嫁給一個白癡呢！可是我有什麼法子？我不嫁的話，我娘她……她的病……」

　　「玉璿，你別哭了。」天磊無限憐惜和抱歉。「都怪我！如果我不答應和靖國夫人合謀，你也不至於落入今天這步田地。」

　　「和你不相干。」玉璿止住了淚。「靖國夫人存心想謀奪寶親王的爵位和王府的財富，就算你不參與她的計劃，她也會另想法子，你不見得阻止得了。」

　　「我知道，只是想到在背後推你墜入痛苦絕望的萬丈深淵，我居然也有一份，就令我覺得愧疚無比。」

　　「這真的不是你的錯，我也沒怪你。」玉璿輕輕地說。「在王府裡我一直覺得好孤單，除了我從蘇州帶來的婢女綠雲之外，就沒有半個可以談心的朋友了。現在有你可以常常談談話，對我已經是生活中莫大的安慰了。」

　　「玉璿，你本該是生活在山林中清幽的百合，該受人細心呵護，而不是以王府的濁世紅塵污染你，難怪會令你覺得不愉快。」

　　「我真想回蘇州去，以前那種伴著我娘的日子，過去我總嫌生活平淡，現在才明白那就是幸福。」玉璿黯然地說。「可惜我再也過不了那種幸福的日子了。」

　　「不！王璿，你別悲觀，我不會讓你再痛苦下去。」天磊激動地握住玉璿的手。「讓我來想辦法，我一定會讓王爺改變心意，取消和靖國公府的婚約。」

　　「天磊，你對我太好了。」

　　＊＊＊

　　自此之後，玉璿和天磊開始熟稔起來，白天他們兩人都有很多「貴族課程」要學習，但是黃昏時分，課程結束後、晚餐未進前，他們總會不期然地信步來到東池的石舫，談詩論文，或者對弈一局棋，也或者什麼都不做，只是默默相睇，在心中共同編織著屬於年輕人的夢想。

　　漸漸的，這段秘密的黃昏之約，成了天磊和玉璿一天中最期盼和快樂的時光。

　　而玉璿對天磊也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第一次在醉月樓見面，他狂傲、放肆，令她反感和厭惡，但是幾個月相處下來，她卻發現天磊的為人熱情、真誠、聰明機智、處事沉穩幹練，同時又保有一份純真灑脫的赤子之心，天磊那份粗獷中的溫柔和真誠，深深地吸引了玉璿，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一顆芳心，已經千絲萬結地纏繞在天磊身上了。

　　天磊卻是全力抑制著自己的感情，他身負國仇家恨，又怎麼有資格去談情？

　　他只能和玉璿保持著名義上的兄妹關係，他只是寶親王收養的繼承人，是玉璿的義兄，如果他吐露對玉璿的感情，一定讓向來最重視禮教名分的寶親王無比震怒，到最後毀了他自己不要緊，也會毀了玉璿的一生。

　　這一天，玉璿意外的提早下課，她像往常一樣來到東池，湖上只有深秋的殘荷，憑添一份酸酸冷冷的蕭瑟秋意，她無意無緒地徘徊在九曲回橋上，突然非常非常渴望能立刻見到天磊。

　　「我何不帶著點心，到他的書房去等他呢？」一個主意閃過玉璿的心頭。「我從沒去過他的書房，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很淩亂呢？還是擺滿了書冊？」她愈想愈覺有趣，立刻決定行動，回房拿了一隻漆盒，裝了兩樣點心，興沖沖地往天磊的書房而來。

　　天磊並不在書房內，他今天上騎術課，到郊外騎馬射箭去了。玉璿好奇地打量著書室的圖書，這裡除了漢文書籍外，竟還不少突厥文字的書，那些扭扭曲曲的字，玉璿一個都不認識，但她覺得很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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