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瓏戀歌(14)_孟笛

十四

　　玉璿匆忙跑到花廳，連氣也不敢喘一下，就在一張最近的繡榻上坐了下來，努力裝出平靜自然的樣子。

　　「璿小姐，鎮定些！」綠雲握著玉璿的手，給她打氣，但她自己的手也因為緊張而冰涼一片。

　　門外的侍女輕聲傳報：「郡主，靖國夫人來看你了。」

　　綠雲扶起玉璿，趕出去迎接，才發現靖國夫人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後還跟了一大群捧著各式大小不同蜀錦盒子的婢女，一看見玉璿，婢女們同時屈膝行禮，讓不習慣受人行禮的玉璿，覺得十分不自在。

　　「真不敢當，各位姐姐們請起。」玉璿閃在一旁，正要回禮，卻被靖國夫人一把拉了起來。

　　「你是王府郡主，受禮是該當的，也不必向她們回禮。」

　　「是。」

　　「玉璿，表姑是過來看看，你的閨房佈置得怎麼樣？還滿意嗎？若覺得有什麼不好，或想添點什麼，儘管告訴表姑。」

　　「不，這樣就很好了。」

　　但是靖國夫人卻不放心，帶著玉璿和綠雲，從最前面的花廳、起居間、書齋到臥房，一一仔細檢視，並且交代身邊的侍女，窗紗顏色不夠新，得換了；鏡子不夠光亮，也要換一面；仿佛將玉璿當成嬌貴的千金，唯恐委屈了她。

　　看了半天，靖國夫人突然皺起了眉。「房間倒是夠寬敞，就是陳設擺飾太少了，空洞洞的，教人坐著都不舒服。」她轉身斥責女侍：「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交代過了，將庫房裡的玉樹盆景拿幾盆過來，你們可是愈來愈沒規矩了！」

　　聽見靖國夫人提到玉樹盆景，玉璿和綠雲兩人的臉都嚇白了。「表姑，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房裡清清爽爽的，住起來比較有精神。」

　　「玉璿，你是王府郡主，生活起居都得是第一流的，馬虎不得。」靖國夫人搖搖頭。「你別管，都交給表姑，一定替你佈置個最精緻的繡房。」說完，她很快地吩咐女侍重新取幾樣古董過來，為玉璿佈置繡房。

　　「表姑，謝謝您。」

　　「不用謝了，這都是應該的。」靖國夫人拉著玉璿的手。「剛才我看了衣櫥，你帶來的衣衫都不能穿，我已經吩咐都扔了，這幾天你先穿我年輕時的衣裙，等新衣做出來再換。」

　　「把我衣服都扔了！」玉璿大吃一驚，那些都是她最好、也最喜歡的衣服，裡頭還有好幾件是彩依夫人親手替她縫的，玉璿一直很珍惜。「不！快拿回來，那是我最喜歡的衣服呢！」

　　「那些粗布綿衣別說王府郡主穿了不配，連王府做粗活的三等丫頭都不穿，留著做什麼？」靖國夫人說。「我已經拿了絲綢過來，要給你量身做新衣。」她向後招招手，立刻上來一群侍女，打開手中的蜀錦盒子，抖出一卷又一卷五顏六色的絲綢錦緞，讓玉璿挑選。

　　「表姑，我還是想要原來的舊衣服。」

　　「咦？玉璿你說什麼？」靖國夫人不太高興地說。「你可是寶親王府的郡主，哪能穿得破破爛爛，像個民間的野丫頭？這一來，王府的面子何在？」

　　玉璿還想回嘴說自己並不稀罕什麼郡主，可是綠雲卻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噤聲，玉璿只好嘟著嘴沉默著，讓王府的針線娘子過來為她量身。

　　「這就對了，玉璿，你這十多年來都在民間，可是你畢竟是寶親王府唯一的郡主，將來你可得好好學著做個氣質高雅的郡主，別流露出民間丫頭的寒酸樣。」

　　郡主有什麼了不起？民間丫頭也沒什麼不好！玉璿嘀咕著，不過她只敢在心裡說給自己聽，不敢當面與靖國夫人辯駁。

　　「還有啊，為了讓你早一點成為氣質高雅的大家閨秀，從今天起，你的一言一行都得注意，像個郡主的模樣。」靖國夫人目光一轉，看向綠雲。「還有你，綠雲，本來你實在不適合留在王府，可是玉璿又堅持留著你，也只好算了，不過你既然是郡主的貼身侍女，也得莊重守禮，改掉以前在平民百姓的壞習慣，知道嗎？」

　　「是，夫人。」綠雲委委曲曲地說。「綠雲遵命。」

　　「玉璿，從明天起你得好好學著當個郡主，所以爹爹和我已經替你請了幾個老師，過幾天就開始上課。」

　　「上課？」

　　「是啊，你要學的東西可多了，王府郡主必須精通琴棋書畫、刺繡女紅、還有貴族之間的禮儀，你都得從頭學起。」靖國夫人瞅著玉璿。「而且，你一直在民間，實在沒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兒，所以連走路、吃飯、一切的應對進退，都要重新學習。」

　　「我——」打從有記憶開始，玉璿從沒有如此被人蔑視過，在蘇州的日子雖然不奢華，但彩依夫人一直將玉璿當成掌上明珠般寵愛，一句重話也沒對她說過，家裡的其他人也把玉璿看成小開心果，人人對她都是千依百順，沒想到進了王府裡，她自己的親表姑靖國夫人卻將她貶得一文不值。

　　「好了，這些事情都已經決定了，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靖國夫人站了起來。「今天你才來，想必也累了，早點休息吧！」說完，就帶著那一群女侍走了。

　　靖國夫人一離開，玉璿立刻對著門發洩自己的不滿，「哼！什麼嘛！說得那樣子，好像我見不得人、上不得檯面似的，左一句郡主、右一句郡主，什麼了不起嘛！我才不稀罕。」

　　「璿小姐，你就別生氣了。」綠雲垂頭喪氣地說。「想不到王府的人這麼勢利，看來這裡還真不容易待下去。」

　　「誰要住在這裡呀！哼！我要回蘇州，回迷迭香。」玉璿賭氣地說。「我明天就和爺爺說，反正他已經見過我了，也知道我平安無事，不必再掛念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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