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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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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啵啵啵啵——鍋裡的熱水再度滾開,她熄掉火,撈起雞擺入裝有中藥材的湯鍋裡。拿了塊抹布捏住那只川燙用的鍋子的鍋耳,兩手勉力一提,把鍋子裡的血水倒進流理台旁的水槽。 許是鍋子太重,又或許是鍋子的溫度太高,她其實也不頂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時,鍋子突然滑落,鍋內的熱水翻濺,有些落在她來不及反應的左手上頭。 盯著浮著一層油亮水光的左手,餘沛以怔怔然,直到一隻大掌探了過來,抓著她的左手到水龍頭底下時,她才眨了下眼睫。 “你發什麼呆?不痛嗎?怎麼不趕緊沖冷水?”餘青凡打開水龍頭,讓水流沖著她已泛紅的左手。 原本他是進來倒杯水喝再去練琴,怎麼知道被他撞見她看著鍋子發呆的模樣。那模樣其實很有趣,他就這麼靜靜地一直看著,然後見她熄火、撈出被熱水燙成米白色的雞……瞬間,鍋子落下,他看見熱水往上甩出,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想也不多想,把手中的樂譜往旁一放後,迅速走到她身側,抓住她的手腕就往水龍頭底不放。 “……不痛。”頓了一會兒,餘沛以才訥訥開口。 “剛燙到是不覺得痛,如果不沖水,接下來你就知道會有多痛。”將水龍頭扭到最大,強大的水流直沖而下,他盯著那一大片紅,低嗓輕起,“怎麼不小心一點?” “大概是……是一時手滑沒抓穩鍋子吧。”他煦暖的氣息在她身側蕩漾著,若有似無地圍繞著她,她有些不適應。但也不能否認,他身上的氣味很好聞,還有……他說話的語調好溫柔好溫柔,就像他的琴聲一樣。 “你確定是手滑嗎?”餘青凡輕笑了聲,“不是因為發呆?” “啊?”她揚起長睫,偏臉看著他,對上了他含笑的雙眼。 “我剛剛在你身後站了一會兒,不小心看到你神遊的模樣。”他眼瞳邃亮,閃爍著別有深意的輝芒,顯得很神俊。 早上醒來在自己的床上見到她,初時是很意外的,但記憶回籠後,他想她該是不小心睡著。 她那一臉心虛忙著跳下他的床的模樣,現在想來還是很有趣。很難想像她這樣看來柔柔弱弱的女孩,會有那種鮮活生動的表情,雖和她的氣質不搭,卻也是可愛得讓他印象深刻。 最讓他在意的,是向來怕人吵的他,居然可以讓一個他完全不瞭解的人與他同床共枕還一覺到天亮,這是未曾有過的事。他是那種對方翻個身,都能擾醒他的人,但她睡在他身邊卻有辦法不驚擾到他。 很新鮮,這個女孩從昨夜到現在給他的感覺就是很新鮮。 “……我、我只是在想一些事。”被熱水燙傷前,她想到的是他,而他那時已在她身後……這樣的巧合讓餘沛以雙頰莫名浮染上霞紅。 “下次小心一點。來,手就放在水龍頭底下不要移動。”放開她的手,他走到冰箱前。 拉開門,他找出一盒冰塊,倒出後,隨意從架上拉了條乾淨的抹布包裹住所有的冰塊,然後走回她身側,將那包冰塊覆在她燙到的手背。 “家裡的醫藥箱放在哪?”一掌輕抬她的手,另一掌翻動著那包冰塊,就怕那片紅膚最後沒燙傷,反倒成了凍傷。 “客廳,不過沒有擦燙傷用的藥。”睇著他細心的動作,她左胸突地猛跳了下,莫名的情緒在胸口翻騰著。 心口那份不明就裡的波動將她的呼吸和心緒微微擾亂,垂下眼,她刻意不去看他溫柔中帶著關心的舉止,淡聲說:“不要緊了,沒什麼痛的感覺,應該可以不用上藥。” “不痛不代表沒事。”看著她輕垂的長睫,他交代著,“冰塊拿好,在這裡等我一下。”他走出廚房。 餘青凡再度走回廚房時,手中多了瓶藥膏,才走到她身側,拿下她手背上的冰塊,欲將藥膏塗抹在那片紅膚上頭時,劉可秀尖銳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看到青凡翻醫藥箱,我還以為他是哪裡受了傷,沒想到是來幫你上藥,啊?”她雙臂交抱在胸前,語氣刻薄,“叫你提早回家做個飯而已,怎麼,不甘願呀?不想做就講嘛,犯得著演這出受傷戲碼嗎?” “媽,她是真的受傷,不是演的。”餘青凡突然發現自己的母親竟是這樣尖酸刻薄的人,他微皺眉頭地打開藥蓋,挖了坨清涼的藥膏,抹上餘沛以燙到泛紅的手背。“青凡,你太單純了,人家有心欺瞞,你怎麼看得出來是不是演的?不要忘了,當年你爸爸是讓誰的媽給搶走的。我就是不懂得扮可憐,所以你那個沒良心的爸爸才會認定我沒有他也能很堅強。” 擦藥的長指驀然感到指尖下的纖手顫了下,他抬眼,睇著那張依然輕垂,不置一詞的粉臉。 這些年來,她都在媽媽這樣的對待下生活的嗎? 他不過是自昨夜開始才領教到媽媽的尖酸,就已經有些受不了了,那麼她究竟領受了多少委屈? 歎口氣,他轉頭看著劉可秀,“媽,我只是幫她擦個藥,你不必這樣大驚小怪。就算沛以真的是演戲好了,她的手確實也燙著,幫她上個藥這並不過分。”語氣無奈,卻也是輕柔,他明白媽媽心裡的苦和不甘。 那年爸爸決定離開這個家時,他又何嘗甘願?只是爸爸執意要走,就算再不願,又能如何?他不認為一徑的哭鬧和埋怨,就能解決事情,心就能不苦。 “我大驚小怪?你說這是什麼話!”劉可秀雙眸大睜,“栽培你就是讓你來指責我的嗎?你告訴我,你是哪時和這個狐狸精的女兒熟稔的?是不是她教你這樣對我說話的,啊?” 餘青凡閉了閉長眸,再張開時,他捺著性子開口:“媽,我也是直到剛才才知道沛以白天打工、晚上念書的事,我能和她有多熟?大家同住一屋簷下,不能和和氣氣地生活嗎?” “和氣生活?你以為我不想啊?我問你,有哪個女人願意幫丈夫照顧外遇對象生的孩子的,我這樣還做得不夠嗎?和氣?你也看看她願不願意跟我們和氣,成天擺個小媳婦的臉色是給誰看呀!” “如果爸爸不把遺產留給我們,你會讓沛以留在這裡嗎?”餘青凡睇著臉色大變的劉可秀,他還想再說些什麼時,身後的褲腰被輕扯住。他愣了下,隨即明白扯他褲腰的人想對他表達什麼。 內心一歎,他換了語氣,“媽,今天不是要慶祝我拿到全國鋼琴大賽冠軍,我們不要為了這種事鬧得不愉快好嗎?青恩和青菱什麼時候到家?” 兒子已先低頭,劉可秀就算有多大的怒氣,也被消弭。“她們本來都要補習的,已經跟補習班請了假,我等等要去學校接她們。”她看了看腕表,又說:“我差不多要出門了,你幫她擦完藥就出去,男孩子不要待在廚房碰油煙。”說完,她睨了眼兒子身後的女孩後,沉著臉離開廚房。 餘青凡隨即轉過身子,欲抬起那上了一半藥膏的手,餘沛以卻在下一瞬縮回手。 “我的手真的不痛。沒什麼事了,你快出去吧,別讓油煙沾染到你。” 聞言,他面龐冷了幾分,“你能碰油煙,我也能碰,沒什麼差別。” “我習慣一個人待在廚房做事,多個人會覺得很彆扭。”她眉目低垂的臉容好幽靜,還勾著淡淡的笑。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把藥膏塞進她手心。“擦上藥膏,皮膚應該會涼涼的,若涼意散了些,再抹上一層,反覆幾次,一直到你觸碰這片燙傷的部位時,不感到疼痛為止。” 他向來很保護雙手,有無醫學根據他並不清楚,但以往要是不小心燙著了,他都是用這樣的方法,效果也真的不錯,起碼這個方法還沒讓他超過水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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