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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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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貴算是挺老實的。「可是當初跟侯爺簽的是兩年……」 「是啊,這才不過幾個月……」魏平以為他忘了。 容子驥撇了撇嘴角,說好兩年,也不過是想看看它們的決心有多強。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只要我說可以就可以。」說著,他便將它們的契約也燒了。「你們不想回去看看親人嗎?」 聞言,它們眼眶不禁紅了。 「小的當然想!」 「小的每天都在想!」 他擺了擺手。「好了好了,快回去看看他們,然後早點上路。」 「多謝侯爺!」 它們跪下來磕了幾個頭,就趕著回家探望許久不見的親人。 程瑜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容子驥。「相公真是個好人!」 「為夫可不是什麼好人,只要想,不管要收幾隻都行,只不過這時不希望它們在身邊打擾。」容子驥故作淡漠地回道。 她噗哧一笑,這個男人嘴巴上總是說得不中聽,其實真的有在為它們著想。 「相公說是就是。」 「不過也有令為夫頭痛,卻是怎麼趕也趕不走的……」他沒把話說完,但程瑜一下子便心領神會,心想確實很難,可那也是因為感情放得太多、太深,難以割捨罷了。 「也許時候還沒到。」程瑜安慰他。 容子驥就不信拿它們沒辦法。 於是,數日後,就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他手上抱著貼有符籙的酒甕,程瑜則提著燈籠跟在身邊,夫妻倆來到竹林。 「……你沒事帶它們到這兒來做什麼?」朱將軍馬上現身。 容子驥沒有回答,只是一把撕下上頭的符籙,打開蓋子,無聲地念了幾句咒語,將前朝兵士的亡魂從裡頭放出來。 李副將不解地看著他。「三郎?」 「已經不用再擔心有人會利用它們,時候也到了,它們得去該去的地方報到,這才是真的為它們好。」容子驥將空酒甕擱在地上,對兩「人」這麼說。 聞言,朱將軍和李副將沉默了。 「將軍,三郎說得對,咱們不該強留它們。」李副將表示贊成。 朱將軍思索了下,歎了口氣。「說得也是……」 都過了兩百多年,如今也已經改朝換代,皇上和至親早已作古,不知輪回過多少世,卻還執著不肯離去,它該負起責任。 它轉身面對自己麾下的兵士亡魂。「俺這一生能和大家並肩作戰,深感榮幸,儘管最後落得戰敗的下場,但咱們無愧於天,無愧於皇上,如今戰事結束,弟兄們也該前往地府報到……」說到這兒,朱將軍已然泣不成聲。 兵士亡魂紛紛丟下手上的兵器,低垂著頭,肩頭一聳一聳的。 「放下前世種種……有緣……的話……還有再見面的一天……」它再次提高嗓門,讓所有的「人」都能聽見。 李副將背過身去,偷偷掏出手巾拭著淚水。 「去吧!」朱將軍嗚咽地喊道。 眾人看著朱將軍和李副將,卻遲遲不肯離去。 「你們怎麼了?」李副將疑惑地問。 容子驥輕歎了口氣。「還不明白嗎?它們在等你們兩個一塊兒走,你們可是它們的將軍和副將,理當由你們來帶路。」 朱將軍和李副將面面相覷,神情複雜,這下子可讓它們為難了。 「你們已經陪我夠久了……」容子驥很難得地用感性的口吻說道。「打從有記憶開始,出現在我面前次數最多的不是生養我的雙親,而是你們,是你們教我如何說話,陪我玩耍,把所會的一切都教給我,若有誰想傷害我,一定會擋在我面前……在我心目中,你們的地位絕不會輸給親生爹娘……有任何困難,我第一個想到的是你們……」 才聽他說到這兒,朱將軍已經淚如泉湧。「你這臭小子!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挑這個時候說這種……這種肉麻兮兮的話……」 李副將捏著手巾,哭到不行。「……這教我怎麼捨得下……」 程瑜也沒想到相公會說出這番令人動容的話來,也在旁邊跟著哭。 「可是人鬼殊途,你們有你們該走的路,若再為了我耽擱下去,不是教我一生愧疚嗎?夠了,你們也有你們該盡的義務,那就是帶著麾下的兵士前往地府報到,等待重新做人的機會,而不是眷戀前世種種……」 他眼眶濕紅,深吸了口氣,才有辦法往下說。 「今天再怎麼不舍,我都不得不放手讓你們走……朱伯伯、李伯伯,謝謝你們這些年來的陪伴……」 朱將軍大聲哭嚎。「哇——你這臭小子……終於又叫俺一聲朱伯伯了……」 「謝什麼呢?」李副將哭到手巾都濕透了。「你就像咱們的孩子……」 容子驥笑中帶淚。「你們也像是我另一對爹娘……」 聽到他叫自己一聲娘,李副將覺得今生了無遺憾。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已經到了分離的時刻,別讓它們再等下去,我不信你們會如此不負責任……」他軟硬兼施地說。 兩「人」泣不成聲,不舍地看著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心就像有刀子在割,可是麾下的兵士們沒有它們又不肯走,真是左右為難。 「將軍,咱們拋下它們這麼多年,也該好好盡咱們的義務。」李副將率先整理好情緒。「不能再丟著不管!」 朱將軍癟了癟嘴。「俺知道!」 李副將含著淚水,看著程瑜。「三郎就交給你了。」 「是。」她用力點頭。 朱將軍擤了擤鼻水。「那麼俺走了!」 「你們多多保重!」容子驥微哽地道。 朱將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俺真的走了!」 容子驥唇角一抽。「珍重!」 「將軍,走吧!」李副將催促。 朱將軍這才轉過身,隨著眾人一步一步地走遠,最後消失在夜空之下。 「……它們真的走了?」程瑜心情好複雜,既高興又難過,不過最不舍的應該是相公,於是她抬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總算把它們送走了!」容子驥口氣完全沒有方才那麼感性,眼淚也不翼而飛。 欸?她驚愕地看著自家相公,他轉換得還真快。 容子驥接過她手上的燈籠。「已經很晚了,咱們快回去歇著吧。」 「相公一點都不想念它們?」程瑜問。 容子驥走在前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它們才剛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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