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梅貝爾 > 愛過始知相憶深 | 上頁 下頁
十五


  蔣麗涵只是冷笑:「沒錯,我是有雙重標準,當年你不把我看在眼底,居然會看上一位小小的女職員,而且還是個有夫之婦,我就是不服氣,憑我的條件和家世背景,從沒人敢這樣對我,獨獨你桐奕鉤例外,所以我才要我爸開出條件,只要你娶了我,便可以得到公司,而且還能大展抱負,最後你不也是答應了嗎?別把自己形容得太偉大,你不配!」

  桐奕鈞跌坐在皮椅上,萬般悔恨:「你說得沒錯,我是為了錢才答應娶你,但這三十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後悔,為什麼當年要同意這件婚事?我從來沒愛過你,而你呢?你也沒愛過我對不對?你嫁我不過是為了賭一口氣,要我和其他人一樣拜倒在你腳邊,把你奉為女王,這婚姻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錯誤。」

  「現在你後悔已來不及了,要和我離婚,你可是會失去一切,那真的是你要的嗎?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可是沒一家公司願意雇用的,你得考慮清楚。」她臉上的訕笑像在嘲諷他。

  是的,他會失去三十年來努力經營的成果,他不甘心!

  也許就是人性中的貪念,才導致這失敗的婚姻,這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怨不了任何人。當年若有幾分骨氣,他會拒絕董事長的安排,可是,他卻同意了!如今只得自己品嘗這苦果。

  「你——」

  「我怎麼樣?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向兒子透露半句話,我就跟你翻臉。兒子的事我自有主張,不需要你過問。」

  「事情絕不會完全順你的心,阿徹也不會任你擺佈的。」他覺得窩囊,竟然無法反駁她。

  蔣麗涵大笑:「你別忘於,他一向最聽我的話,遲早我會讓他乖乖地答應娶孟璐進門,也只有她有資格做我們家的媳婦。」

  桐奕鈞猛吸著煙斗,卻苦無對策。

  「你不怕讓一個刁蠻的千金小姐進門,到時遭殃的人是你嗎?你想想,讓阿徹夾在你們婆媳之間難做人,早晚會逼他恨你的。」

  她胸有成竹地撇撇嘴:「這不勞你費心,我自然有辦法應付,倒是你什麼都別給我插手,要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說完,便上樓回房間。她得打通電話到孟家去,和他們商量婚事,反正她篤定兒子會聽她的話娶孟璐的。

  桐奕鈞幽遠而痛楚的眼神,無助地凝視著一圈圈的白煙。這就是他貪心的報應嗎?為了成功,他犧牲自己的未來,如今要兒子走上和他一樣的道路,一輩子逃不開母親的控制,他真能視而不見嗎?

  §第五章

  夏端平伸伸懶腰,捶捶脖子。看了兩個小時的幻燈片,看得他的脖子都僵硬了。

  為了完成這次「西於湖畔」的設計圖,大家都卯足了勁,搜集不少資料,看了諸多名園的幻燈片以做參考。自從宋元以後,由於受了文人化寫意山水的影響,第宅園林之形意漸漸增加了詩情畫境和水墨畫意、提高了園林之可觀性,可說是百家鬥妍,千家爭輝。

  特別是掘池堆山創造高低起伏的效果和層次感,中國人向來欣賞瘦漏皺透、奇異之怪石,造園之時,從安徽的鱗璧山上或蘇州太湖水底取來經千萬年湖水濤蝕之古怪巧石,擺在園中,飽覽足夠。

  連他們這些現代人都恨不得也能擁有那樣的居處,也難怪唐朝詩畫大家王維因為欣賞宋之問的「藍田別墅」,而收購並更築,改名為「輞川別業」;詩人白居易在杭州為官三年,因念戀西湖風光,而在洛陽建造了「白蓮莊」,全都是因為嚮往中國園林之美。

  夏端平打了個呵欠。開了一整天的會議,此刻是「頭昏昏、腦鈍鈍」,肚子又在鬧空城計,腦袋也跟著罷工了。

  等會議結束,他癱在椅子上,餓得兩腳發軟,反觀桐俊徹還精神奕奕,真讓人敬佩。

  「看你精神那麼好,我真懷疑是不是我老了。」等會議室的人都走光了,他唉聲歎氣地說,「唉!我們跟其他人真的是有代溝,開了一整天的會,坐得屁股痛死了,卻沒半點結果。」

  桐俊徹也同意:「中國人難免會迷信一點,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比較講究風水之說,而我們則較偏重於實用及方便性,我看這事有得爭辯了。」

  「我想也是,一般人都會要求陽宅寶穴善地,最好要『四面神砂,環山抱水』山中還要有山,水中還要多水,山要青潤,水要秀美,山形需青龍並虎勢,高峻挺拔,曲折多變,欲迎還向我;水需蛇繞又藏口,眷戀既回環,交錯且織結;如此山水說是才能藏風,才能納氣,可起煙嵐,可成氣象,居住其間之人可得寶穴地氣。可是,如果太拘泥那些,必定也阻礙了設計的空間,反倒有害。」夏端平鏗鏘有力地表達心聲,急於獲得同伴的認可。

  「嗯,我一直住在國外,對這種風水之說並不懂,但我認為不必太在意風水,只要山水景觀秀麗,一樣能讓人住得心曠神怡。而一些更實質的東西,像水土的保持和地基的穩固才是最重要的,別像前一陣子颱風所造成的災害,害死了那麼多人不說,大家辛苦一輩子存的錢買下房子,卻落得那樣淒慘的下場,作為一位好的建築師,也要為將來的屋主考慮才行。」

  夏端平點頭如搗蒜:「沒錯,就是這樣,可是,要說服其他人並不容易。唉!肚子餓死了,我們快找地方祭祭五臟廟吧!餓著肚子可想不出好辦法來的。」

  「今晚這餐我請。」桐俊徹爽快地說,迅速地將設計草圖卷好,收進畫筒內。

  「有人要請客當然好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夏端平側頭瞧見他皮箱裡放了——本唐詩宋詞,戲謔地說,「你怎麼突然心血來潮,想學起古人吟詩作對?」

  桐俊徹背起畫筒往外走:「只是一種直覺,好像借由這本書就能讓我想起忘掉的事情,究竟七年前我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我一定要把它全部想起來。」

  「你怎麼會忽然這麼堅持?」夏端平納悶地問。

  「因為我愛上了一個女孩子。」他冷不防地說。

  夏端平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拜託,你別嚇死人好不好?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還好我沒心臟病。」

  桐俊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真的假的?Andy,你才來幾天就愛上一個女孩子,未免太神速了吧!她是從哪冒出來的仙女,竟能蒙你看上?」他還是沒正經地問。

  「John,你到底要不要聽下去?」桐俊徹氣惱地吼。

  「OK,我聽,我當然要聽,她是誰?你們在哪裡認識的?」

  「她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人,我只見過她兩次——」

  桐俊徹的話被夏端平的笑聲打斷:「哈——你——

  你是說你——在暗戀人——人家?我的媽咪,你也會有暗戀女孩子的一天,哈——」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直不起腰來。

  桐俊徹漲紅著臉孔,窘迫地吼:「有什麼好笑的?!John,立刻給我閉嘴,不然我就跟你絕交。」

  夏端平連忙捂住大嘴,臉頰因憋笑而發紅,猛朝他點頭,但最後還是憋不住,笑得前俯後仰,氣得桐俊徹馬上掉頭走人。

  「Andy——我不——笑——我真的——不笑了,Sorry。」他趕緊追上去道歉。

  「算了,我這就叫交友不慎。」他佯裝生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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