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梅貝兒 > 清風煙雨之盼君歸 | 上頁 下頁
一〇


  在洞房花燭夜被新郎官丟在新房內,她恐怕是第一個,不過這門親事打從一開始就不是你情我願,會有這種結果並不難理解。

  童芸香望著兩根大紅喜燭,口中輕喃著。「他早就表明心裡只有過世的未婚妻,不會再對任何女子動心,我還在期待什麼?不過他真的好殘忍……不,是我逼他這麼殘忍的。」

  她只能告訴自己兩人不過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往後各過各的,不要奢望能成為恩愛夫妻,日子就不會太難熬。

  這個想法暫時撫慰了童芸香的心情,一旦安定,人也鬆懈下來,眼皮開始沉重,於是她脫下嫁衣,上床就寢。

  而在另一頭,姚錦杉推開隔壁廂房的門,點燃燭火,才將抱在懷中的物品放在桌上。

  他率先打開首飾盒,映入眼簾的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幾套飾物,以及翡翠手鐲、金嵌珊瑚珠翠鐲和一支翠玉步搖,他眼眶泛紅,等到勉強忍住思母之情,才將它們擱在一旁,從紙袋中拿出一張房契還有銀票,一共有二百兩。這些都是當年外祖父母幫母親置辦的嫁妝,想不到時隔三十年,只有些微泛黃,並沒有遭到蟲蛀,而且字跡也清晰可辨。

  「一定是娘在保佑我……」他哽聲喃道。

  雖然程家待他極好,視他為家人,他卻不想寄人籬下,他再次拿起房契,上頭的地址寫著杭州,是一座坐北朝南,帶有天井、共三間正房、左右各有一間耳房的四合院。

  他在心裡盤算著明天就去看看,這麼多年沒有人居住,需要整修的地方肯定不少。

  這時程家的奴才來請他出去敬酒,姚錦杉才將它們收妥,差點忘了今天是他成親的日子。

  姚錦杉到前頭只喝了幾杯,其他的都被程家父子擋了下來,直說新郎官要是喝醉,新娘子可就太可憐了。

  在眾人的調笑聲中,他好不容易得以脫身,踏著微醺的步伐穿過月洞門,來到耳房,瞥了隔壁的新房一眼。他和這位童家二姑娘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是對方一手造成的,怨不得自己。

  他走進廂房,不到一會兒,便熄燭火了。

  比起正廳的喧鬧,耳房沒有半點喜氣,只有一片冷清。

  第二天,因為派去伺候的婢女發現新房內只有新娘子一個人在,不見新郎官的蹤影,連忙跑去告訴夫人,程承波才從妻子口中得知昨晚兩人沒有同房。

  他大吃一驚,馬上找人把表哥請到偏廳。

  「你昨晚真的沒有睡在新房?」

  姚錦杉沒有回答,就當是默認了。

  「雖然你是逼不得已才娶她,但這麼做也太無情了。」既然成了親,程承波總希望他們能好好地過日子。

  「無情?我是為了拿回我娘的遺物才會娶她,對她沒有感情,也無意跟她做一對恩愛夫妻。」姚錦杉冷冷啟唇。「她只是占了名分,在我心中只有玉嫻。」

  程承波揉著抽痛的太陽穴,心想大概是自己昨晚喝多了。「她已經嫁給你那個庶弟,而且死了那麼多年,就算還活著,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會碰她一下。」像童家二姑娘這般心機深沉的女子,他得提防才行,免得又被算計。

  聞言,程承波一個頭兩個大。「可是……」

  「先不說這個,我已經拿回我娘的遺物,幸好房契還完整保留著,你現在就陪我出門一趟。」姚錦杉拉著他就走。

  程承波勸不動表哥,只能拜託妻子過去關心一下,趕緊叫了個奴才過來幫他傳話,還沒吩咐完,就已經被姚錦杉拖出門。

  新房裡,童芸香將寫好的信交給程家的婢女,記得婢女早上送飯菜來時說過自己是程家指派來伺候她的。

  「你叫娟兒對吧?這封信就有勞你幫我送到童家,這是一點小意思,真的不多,請別見怪。」

  她塞了十文錢給這名叫做娟兒的婢女,畢竟現在寄住在程家,不是自家奴僕,自然不能任意差遣,必要時施點小惠來收買人心,人家自然樂意為你做事,這也是一種人情世故。

  娟兒一臉惶恐,退後兩步。「表少奶奶,奴婢真的不能收!」

  「你不收,我怎麼好意思請你幫忙?」童芸香也很堅持。

  「奴婢會幫表少奶奶把信送到,但是真的不能收錢,否則讓太太知道,奴婢會被趕出去的。」娟兒將信接過去,福了個身便出去了。

  見對方真的走了,童芸香只好將十文錢收起來,又看向原本擺著黃花梨木雕花四件櫃的位置已經空蕩蕩的,

  想到一早姚錦杉就帶了兩個奴才將它搬走,生怕她會反悔似的,看來他對自己的印象真的很惡劣。

  童芸香不想再自怨自艾下去,卷起袖子,動手把妝奩推到該擺的位置上,接著打開幾口衣箱,將平常會穿的幾套襖裙找出來,放在容易拿取的地方,這也是她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嫁了人也一樣,凡事自己動手。

  約莫過了兩刻,程承波的妻子劉氏前來探望,主要是聽說他們夫妻昨天沒有圓房,擔心新娘子會想不開,特地來看看。

  「怎麼不找人幫忙呢?」劉氏見屋裡一團亂,就要出去叫人。

  童芸香輕聲制止。「不用了,我一個人整理反倒比較快。呃……我該怎麼稱呼……應該是表舅母對不對?」

  劉氏乾笑一聲,她的夫婿是姚錦杉的親表弟,其實應該叫表弟媳,不過事情的原由不該由自己開口,還是交給他們夫妻私下去說個清楚。「一表三千里,反正都是自家人,怎麼稱呼都可以。」

  「是。」童芸香柔順地回道。

  「還有……聽說昨晚你們沒有同房?」劉氏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詢問。

  童芸香臉蛋一熱,尷尬地回道:「呃……因為相公昨晚喝醉了,擔心自己滿身酒味,就睡在隔壁廂房。」

  她不得已只好為那個男人找理由。

  聞言,劉氏沒有理由不相信。「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所以趕緊來問問,沒事就好。」

  「讓表舅母擔心了,真的沒事。」見劉氏態度真誠和氣,童芸香也就不再拘謹。「還有剛剛我讓娟兒幫我送封信回童家,先跟表舅母說一聲。」

  「有事儘管吩咐他們,不要見外。對了,關於歸寧的事,因為兩家都住在杭州,應該不用太早出門,我已經把禮品都準備好了,要記得帶過去。」她打量著眼前的童家二姑娘,神態落落大方、溫雅有禮,要不是臉上那塊胎記看起來有些可怕,也不會拖到十八歲還找不到婆家,幸而緣分到了,擋也擋不住。

  童芸香一臉歉然地說:「我並不打算回門,方才已經請人送信到娘家,就是跟爹娘稟明這件事。」

  出嫁前兩天,母親冷淡地說了一句「終於把你嫁出去了,可真是不容易」,這讓她下定決心無論受到再大的委屈也不會求助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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