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梅貝兒 > 清風明月之旺夫相 | 上頁 下頁
十四


  常永瞻睡到半夜,突然醒來,想說睡不著,便到書房看看,他點起燭火環視,裡頭一塵不染,所有的擺設都和他三年前離開時一樣。

  他走到書櫃前,隨手挑了一本書,翻了幾下,又放回去,接著再挑一本,突然有東西從裡面滑落下來。

  「這是什麼?」常永瞻不禁彎身撿起,發現是一張對折的信紙,將它攤開來,裡頭寫著密密麻麻的字,不斷重複著「常永瞻」三個字,從上頭娟秀端整的筆跡來推斷,應該是出自女子之手。

  會是誰呢?

  這並不是妹妹幼玉的字……該不會是迎娣?可是他記得她並不識得字,更別說書寫了,但是除了她還有誰敢進這間書房?

  於是,常永瞻又翻了幾本書,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最後在書案後方坐下,瞥見筆架上多了好幾支狼毫筆和紫毫筆,而且都有經常使用的痕跡,拉開抽屜,裡頭放著紙張,看不出其它端倪。

  「除了她,不會有別人……」他又將那張信紙拿起來看,想著為何只寫「常永瞻」三個字,又代表什麼意思。

  直到丑時都快過了,常永瞻才吹熄燭火,步出書房,由於父母打算挑一個好日子讓他們夫妻圓房,所以目前還是睡在三年前居住的那間寢房,他躺在架子床上,兩眼卻沒有合上,原以為這趟回家的目的很簡單,除了帶小饅頭回來見過爺爺奶奶,也是為了履行做為丈夫的義務和責任。

  雖然他對迎娣只有兄妹之情,無法把她當做女人看待,可是經過三年,當兩人再度見面,面對已經長大,不再稚氣笨拙的妻子,常永瞻突然有些不大確定,連他也搞不懂自己的心為何出現動搖……

  不對!不該說動搖,應該是疑惑才對。

  他有些摸不透這個名義上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真的就像外表呈現出來的那般賢淑大方,面對其它女子所生的庶子,真能無怨無尤嗎?

  女人再溫柔善良,面對情敵以及所生的兒子,也會完全變了個樣,一旦爭風吃醋起來,手段比誰都要殘忍,常家有太多例子,足以當做借鏡。

  想到決定回來之前,常永瞻也曾經考慮過,萬一她真的容不下小饅頭,看是要硬逼著她接納,還是直接打入冷宮,要不就只能休了她,或者也能好生安撫,告訴她嫡庶有別,小饅頭是庶子,不可能和她親生的兒子爭奪任何東西,結果沒想到原本的猜測都沒發生,迎娣知道後,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完全不需要他費心。

  常永瞻是該慶倖娶到這麼一個賢妻,只是心頭的罪惡感又增添了幾分,當年的他年輕氣盛,滿腦子只想著出外闖蕩,展現抱負和理想,把爹娘全都丟給迎娣去照顧,一去就是三年,而玉蓮並不在他原先的計劃之中,可就這麼遇上了,得知她已經有了身孕,面對親生骨肉,自然無法開口要她打掉,之所以沒有在信中提及,也是擔心爹娘若是知道就要抱孫子,會馬上催他回家,才想等到孩子生了再說,就這麼拖了一年。

  他決定補償迎娣,那也是自己欠她的。

  想著想著,常永瞻不知不覺睡著了,當他再次睜開眼皮,窗外大亮,已經是巳時了。

  來寶端了洗臉水進來伺候。

  「小饅頭還在爹娘那兒嗎?」他隨口問道。

  「聽說小少爺哭了一整晚,四老爺和四太太一夜都沒睡,今天早上二奶奶就將他抱過去了。」來寶捧了套長袍和馬褂過來讓主子穿上。

  常永瞻怔了一下。「二奶奶抱去了?」

  「是。」來寶回道。

  這時,虎子也端了蓧面飩飩和頭腦湯進來。「二少爺餓了吧?這是二奶奶親自下廚做的,她說二少爺離開山西三年,應該很想念家鄉菜,可是忙了一個早上,就等二少爺醒來之後嘗一嘗。」

  她的表現完全無可挑剔,常永瞻應該覺得滿意才對,但內心深處卻沒來由地興起一絲不安。

  待常永瞻吃過之後,便往另一座院子走去,兩人當年的新房,如今則是迎娣居住的寢房,原以為走到那兒會聽到小饅頭的哭聲,想不到四周卻很安靜,待再走近一些,寢房內竟傳來女子細細柔柔的嗓音,正在唱著曲兒。

  常永瞻站在寢房外頭,透過半掩的門縫凝聽著,直到聲音停了,他才曲起指節敲了敲門。

  「二少爺!」前來應門的小鵑喚道。

  他「嗯」了一聲,便進了門。

  坐在幾旁的迎娣見了他,想要起身,不過懷中的小饅頭馬上因為震動而驚醒過來,她只好又坐下,拍哄了小饅頭幾下,這才又睡著了。

  「公爹和婆母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我便自作主張,把他抱來這兒……」她低頭看著有些瘦弱的小小臉蛋,睫毛上還掛著眼淚,看來可憐兮兮的。「他似乎也哭累了,總算睡著了。」

  「小饅頭怕生,要多抱幾次才認得。」常永瞻坐下來道。

  迎娣把聲音放輕。「我最小的弟弟鐵蛋一歲之前也是這樣,除了我娘之外,誰抱都不行,連我爹也一樣,害他傷心了好久。」

  「不過我看你抱起孩子的架勢倒是有板有眼的。」他須臾不離地盯著迎娣,想從她臉上看出真實的想法。

  她輕輕一哂。「因為爹娘要忙著田裡的活,下頭的弟弟妹妹幾乎是由我帶大的,自然也就駕輕就熟。」

  聽迎娣提起家人,他這才想到身為女婿該盡的禮數。「我也該去跟岳父岳母請安,你看哪一天比較好?」雖然陪她回門時曾經去過一次,可之後都在外地,也不曾再去請安或問候過。

  聞言,迎娣抬起螓首,兩眼靜靜地盯著他看,可又像是越過他,望著不知名的遠方,過了半晌才開口——

  「我爹因為長年操勞過度,去年已經過世,不到兩個月,奶奶也跟著走了,現在家裡全靠我娘和鐵柱撐著,幸好還有其它親戚幫忙,日子還算過得去,相公若有事要忙,也不必太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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