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梅貝兒 > 結髮夫 | 上頁 下頁


  三房獨子邢阜永卻認為這麼做不妥。「爹、娘,這不等於是在欺騙嗎?等到對方嫁進門,才得知真相,可是會恨死咱們的……」

  「爹相信阜康做事自有分寸,將來一定會找適當時機說的。」邢東元對這個侄子可是相當信任和讚賞。

  而四房和五房,由於是邢家老太爺再娶的續弦所出,倒是沒傳出什麼難聽的話語,只是心裡究竟怎麼想的,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至於其他庶出的,則是隔山觀虎鬥,看看能不能撈上什麼好處。

  邢、周兩家的親事就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之下,順利進行。

  兩個月後——

  十月初,冬天來報到了。

  今天不只是吉日,更是「邢家當鋪」大當家邢阜康迎娶美嬌娘的大喜之日,一大清早,整個西遞村就熱鬧滾滾,邢家大院更是賓客盈門。

  到了酉時左右,花轎在迎親隊伍以及層層保護之下,終於趕在吉時抵達邢府大門,頓時鞭炮聲四起,濃濃煙硝味伴隨著賓客們的祝賀聲,至少在表面上成功營造出歡欣的場面。

  穿著大紅袍的新郎官來到花轎前,先用摺扇輕打轎頂三下,再以腳踢轎門三下,算是給新娘子一個下馬威。

  直到此刻,邢阜康嘴角終於有了一抹笑意,心儀的女子總算平安無事來到身邊,為了防止可能的意外發生,擔心蕭寅成心生不滿,暗中使出賤招,他還特別叮嚀吳媒婆,務必找個機會當面見到周家那位五姑娘,好讓她知道萬一有任何困難,可以到當鋪來找王朝奉。

  如今她順利來到自己的羽翼之下,成為自己的妻,那麼無論未來發生何事,他都會盡一切可能保護她……

  可是又有誰能保護她不被你所傷害呢?一個嘲弄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頓時之間,邢阜康微露笑意的臉龐黯淡下來。

  而就在頭上罩著紅巾的新娘子被攙下了轎,也依照禮俗踩過瓦片、跨過火盆,想到能夠「逃離」那個家,不必再看大娘的臉色過日子,面對嫡兄嫡姐的冷言冷語,以及蕭寅成的死纏爛打,甚至即將走進另一個家中,不只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在不久的將來,還會成為人母,讓韻娘心中有著無限感激,並不覺得疲憊,只充滿對未來的憧憬和期許。

  若沒有「邢家當鋪」這位大當家適時前來提親,此刻的她不知會落得何種下場,肯定是生不如死,令韻娘不禁打了個冷顫,如今她是邢家的媳婦兒,不必再擔心害怕受人欺淩。

  韻娘想起當她問爹,這位「邢家當鋪」的大當家為何會突然上門提親,原來是對她的繡品一見鍾情,這也算是難得的緣分,莫非真是地藏王菩薩的安排?或是哥哥在保佑她?

  屬於自己的幸福,是否終於來到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高堂由三房的三老爺和三太太暫代。

  「……送入洞房。」在吆喝聲中,韻娘才回過神來。

  待她被牽至新房中,安坐在喜床上,又聽著好命婦人說著吉祥話,想到即將和相公面對面,不禁有些緊張。

  就在這時,邢阜康拿了枰杆,挑起紅頭巾,一對新人終於打了照面。

  雖然有過一面之緣,但都比不上此時此刻,新娘子妝點之下的花容月貌,讓邢阜康看了不由得心旌神搖。

  就見鳳冠下的她眉目如畫、含羞帶怯地半垂眼眸,就像一塊素淨的絲絹,質地柔膩,卻又不張揚,展現天生柔媚的姿態,袖口露出一雙筍尖兒似的手指,帶著三分矜持地交疊在身前,令邢阜康險些就要克制不住,想要伸手捧起那張嬌俏臉容,恣意品嘗點上胭脂的紅唇。

  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男性本能和衝動,不要像個急色鬼似的。之所以娶這位周家的五姑娘為妻,是因為於心不忍,是為了讓她可以名正言順離開周家,只有成為邢家二房大奶奶這條路可以走。

  邢阜康不斷說服自己,自己要是能把持得住,便可以把傷害減到最輕,將來她若……若是想要離開,也可以有更好的安排。

  感受到兩道凝視自己的灼灼目光,韻娘不禁羞澀地揚起羽睫,望向矗立在面前的高大壯碩男子,雖不是生得英俊好看,卻有著陽剛性格的男性五官,目光又正派,看來極有擔當又可靠,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得以落下。

  想起她讓奶娘出去打聽,外頭的人都說這位大當家是個有生意頭腦,卻又不市儈的商人,在取利上有益貧民,這在徽州典當商中更是獨具一格,不過這看似吃虧的作法,實則占了便宜,因為百姓們為了一解燃眉之急,都會選擇「邢家當鋪」,因此才有了今日的榮景。能嫁給這樣的男人,可是每個女子最大的期盼。

  好命婦人見新郎官和新娘子看對了眼,忘了自己的存在,於是清了下嗓子,然後說著吉祥話,讓一對新人喝下交杯酒。

  接著便到了鬧洞房這一關,邢家的親友都在外頭等著,大多是來看熱鬧,然後乘機挖苦揶揄一番。

  「我就不信新娘子生得多好看。」

  「要是長得醜,咱們也得給個面子……」

  「小聲一點!」

  「聽見就聽見!怕他做什麼?」

  邢阜康自然把外頭的對話聽在耳裡,對於這些嘲弄言語,早就麻木,雖然不在乎,但還是不希望傷害到新婚娘子。

  他朝好命婦人頷首,開門讓外頭的人進來。

  「……各位可以進去了。」

  待新房的門扉打開,外頭的人紛紛幸災樂禍地跨進門檻,無不想要惡整今天這對新人,只不過當他們看到端坐在喜床上,一身鳳冠霞帔的韻娘,都像是被雷給劈中,不禁都看呆了。

  人人都說蘇州女子就像花做的一般,用在她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無論男女,全都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的還毫不掩飾癡迷垂涎的眼光,忘了本來的目的,只是呆呆地盯著韻娘,這讓邢阜康相當不悅,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把新婚娘子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瞧見了。

  「看夠了吧?」他粗聲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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