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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像是聽懂母妃的話,犼兒伸出雙手,要十二皇叔抱抱。

  不過接下來並沒有如趙晴想的那麼順利,儘管兩兄弟都住在前寢宮,但少有機會碰面,半個月下來,元韶只顧陪侄子玩,元鎮又常出府,讓她有些頭疼,最後還是只能朝當兄長的身上下手。

  「……元韶明年要就藩了,不過我看他就像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個性也不夠強硬,容易猶豫不決,我真的很擔心他的將來。」她在元鎮到後寢宮過夜時,故意在他面前歎道。

  元鎮不滿地橫睨。「你管他做什麼?」

  「母妃不在了,我又是他的皇嫂,怎麼能不管呢?」趙晴偷覷他一下。「將來他若犯了錯,別人會說是母妃沒有教好他,千歲聽了不會生氣嗎?」

  元鎮喉頭一窒,無法反駁。

  趙晴溫聲軟語地說:「母妃定是知道千歲吃了不少苦,也比任何人來得堅強,所以才會要元韶來見你一面,無非也是希望他能多跟你學一學。」

  「本藩沒什麼可教他的。」他嘴硬地說。

  她盈盈一笑。「千歲不用特地教他什麼,只要把元韶帶在身邊,讓他看著,知道他的皇兄是怎麼做事的,我想那就夠了。」

  「哼!」元鎮不置可否。

  不過趙晴知道他聽進去了。

  過了數日,元鎮冷著張臉把元韶叫了過去,就是要他跟著出府幾天,原本元韶不願意,但面對皇兄那張不容許他人違抗命令的表情,只得忍氣吞聲地騎上馬背。

  待元韶跟著來到位於樂山縣的承宣佈政使司,才知朝廷派來的兩名水利官員已經抵達關中府,所以布政使才特地派人將肅王請來商議。

  由於兩名水利官員在離京之前,已經花了不少心思研究關中府的地形環境,以及平地雨少、雨水多落在山上的奇特氣候,他們想著,若光是引水下山,也不過是解一時之急,不如興建一座擁有蓄水和灌溉功能的大塘,在往後數十年,甚至數百年,即便最乾旱的季節,百姓也不必擔心缺水的問題。

  「……皇上還有一道口諭,雖說藩王列爵不治事,但是為了封地上的百姓福祉著想,破例允許肅王與官府配合,並提供意見,望肅王好自為之。」水利官員轉達聖上的美意。

  元鎮想起自從懂事以來,父皇總是沉著臉、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只因為自己的出生為京城帶來災禍,也間接危害到他的帝位。

  就在五歲那一年,父皇企圖手刃親生骨肉,那一劍也讓親情徹底決裂,他更不敢奢望得到父皇的關心和信任,直到今日,他才終於體會到原來他們還是父子,並不是仇人。

  「兒臣遵旨。」元鎮動容地接下這道口諭。

  經過兩個月的討論,「關中大塘」最後決定蓋在衡陽縣境內,眾人也不得不佩服那些山賊選擇這裡當作老巢的眼光,因為南嶽山上的山泉水不僅清澈甘甜,水量也最為豐沛,源源不絕,只不過為了興建大塘,南嶽鎮大部分的居民和所有村子的村民卻被迫要搬遷到別處,最後官府同意給予補償金,這才消弭民怨。

  「關中大塘」將是一項長期又艱钜的浩大工程,少則五年、多則七年才能興建完成,但是只要能改善生活,讓後代子孫從此安居樂業,百姓們都很樂意參與興建,又聽說不但供食,每個月還有工錢可拿,對於無水可以耕作灌溉、家境貧困窮苦的他們來說,簡直是一大福音,各地官府一下子便湧進數萬人報名。

  這項工程不僅繁瑣,還很複雜,在這其間,元鎮還特意換上短褐,數度跟著水利官員上山勘察。

  元韶自然也跟在兄長身邊,最初幾次,他只能勉強爬到山腰便已氣喘如牛,可是不到兩個月的光景,就算在山上行走,他也可以健步如飛了,不但皮膚曬黑,體格也健壯不少,和剛到關中府時判若兩人。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讓元韶更想要多瞭解自己的親兄長,也想學習他如何擺出藩王的架子,一個眼神就能讓官員們噤若寒蟬。

  他終於明白母妃的用心,如果沒有走這一趟,他將來真的會後悔。

  元月,天氣相當寒冷。

  元韶在肅王府待了將近五個月,宮裡已經在催他回京,但說真的,他好想再和皇兄和皇嫂多相處一陣子,不想就這麼離開,但他也明白,他還要準備成親和就藩的事宜,由不得自己任性妄為。

  「奕勳,十二皇叔要回去了,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他緊緊抱著最近開始在學走路的侄子,滿臉不舍。「不要忘了十二皇叔……」

  犼兒舉起小小的手,摸了摸他的臉龐,一面點頭,一面說話。

  「犼兒說他絕不會忘了你的。」趙晴幫兒子翻譯。

  元韶將侄子抱還給皇嫂。「那我走了!」

  「不等你皇兄嗎?」她問。

  「皇兄有很多事要忙,多半趕不回來,請皇嫂代我問候一聲……」元韶掩不住失落的心情,但也只能接受。「元韶告辭了。」

  待元韶離開後寢宮,來到肅王府的正門,負責護送的幾位宮中侍衛已經備好馬車,準備啟程回京。

  長史帶著幾位王府屬官前來送行。「十二皇子一路慢走!」

  「嗯。」他真的就要離開了。

  就在這當口,達達的馬蹄聲由遠漸近。

  元韶懷著一顆期待的心情,看著一人一馬穿過正門直奔而來,最後停在自己面前。

  「皇……皇兄。」

  皇兄是專程趕來為他送行的嗎?

  元鎮翻身下馬,看著無論外表還是內在都比最初見面時成長不少的弟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保重!」兩人這一別,恐怕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字,但元韶可以感覺到其中的兄弟之情,不禁將右手手肘橫放在眼前,不讓人看到流下的眼淚。

  元鎮低嗤一聲。「哭什麼?本藩還以為經過這幾個月的磨練,你已經像個男人了!」

  「我很高興……能到這兒來……」如果沒有走這一趟,他真的會後悔。

  「本藩也很高興見到你。」元鎮把手掌放在他肩頭上,說道。

  這句話讓元韶哭得更大聲。「皇兄……」

  「好了,別像女人一樣哭哭啼啼的,可是會被人恥笑的。」儘管嘴巴上嫌惡,但元鎮口氣中的關切還是顯而易見。「你只要盡好一個做藩王的本分,其他的事不要多管,也不要輕易被煽動,免得遭有心人利用。」

  萬一德妃下回把腦筋動到元韶身上,以他的涉世未深,很容易就會上當,就算他有心扳倒深居後宮的德妃,只怕也是鞭長莫及,元鎮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就讓他們為了皇位去爭個你死我活,他只在乎他們兄弟不要被捲進去就好。

  元韶收起淚水。「是,皇兄,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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