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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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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睿仙伸手拿起白瓷湯匙,舀了一口到嘴裡,嚼了幾下,滿意地直點頭。「真是好吃,可以吃到滿口蛋香……」 他又說起另一道菜肴。「還有這道『鳳還巢』,是在雞的腹中塞入栗子、紅棗、大蒜、紅蘿蔔等等,蒸熟之後,雞肉也就特別甘美有嚼勁……最後這道湯叫『百魚湯』,裡頭用鯽魚舌、鯉魚白、斑魚肝等等下去煨,直到所有精華都融進湯汁中,堪稱是湯中極品。」 就算是在唐家,睿仙也沒看過如此奢靡的吃法,不禁有感而發,這一餐花費的銀子,可以讓普通老百姓一家吃上兩個月。 「四爺對吃還真是講究。」這些高官權貴為了滿足口腹之慾,不在乎金錢,真是不知民間疾苦。 炎承霄勾起一抹笑意,像是聽出她口氣中的淡嘲。「不是我對吃講究,這些都是鹽商到京城來時最愛吃的菜肴,我可不是每次來都會點的。」 「鹽商?」她莫名地問。 他舀了一口木樨飯。「你說這麼好吃的一道菜,若少了鹽巴,是不是就淡而無味?」 「四爺說得沒錯,上自皇家,下至百姓,廚房裡都少不了這樣東西。」睿仙同意他的說法。 「的確如此。」他招呼地說。「不用客氣,儘量吃。」 睿仙不禁覷著正在喝魚湯的男人,見他不急著說明,也只能耐心的等了。 等吃到告一段落,大概有七分飽了,炎承霄才擱下手上的白瓷湯匙,要身邊的阿貴幫他倒茶,然後延續之前的話題。 「由於朝廷禁止私鹽買賣,所以那些鹽商仗著有朝廷賦予的特權,大發其財,吃喝玩樂就不用說了,養戲班、逛窯子更是稀鬆平常,不過又得上下打點,尤其是來自各級官吏的層層剝削,明勒暗扣,導致外強中乾、入不敷出,竟然有人想出在鹽中攙入沙土來販售的法子,讓百姓得先淘洗,才能食用,長久下來,百姓只好轉而購買便宜的私鹽。」 聽他這麼說,睿仙也毫不留情面地批判。「這等惡劣的行徑,根本是官商勾結之下衍生的惡果,卻要百姓們來承受,四爺真能視而不見嗎?虎衛司的職責之一不就是監督百官有無貪污索賄的情事,難道就不能將那些貪官污吏通通查辦?若還有類似的事發生,那便是四爺督察不力,怠忽職守了。」 炎承霄佯歎一聲。「就算通通查辦了,再換一批人上來,還是會發生同樣的事,真是抓不勝抓。」 她看著碗裡的魚湯。「官鹽不僅昂貴,而且還被人攙了沙土,私鹽便宜,品質又好,堪稱物美價廉,百姓為了生活,也不得不艇而走險,不能怪他們。」 「那要怪誰?」他笑問。 睿仙橫睨他一眼。「當然要怪……四爺心知肚明。」 「皇上心裡也不是不清楚,只不過追本溯源才是根本之道,更何況也不能任由私鹽買賣繼續猖獗下去,令朝廷的威信盡喪。」說到這兒,炎承霄從袖內取出方才茶樓夥計送來的那封信。「……幫我看看裡頭寫些什麼。」 「是。」她慎重地接過,抽出信紙,才看了一眼,不禁滿臉疑惑。「上頭只寫了『下個月二十七鳳陽碼頭』十個字。」 炎承霄眉頭輕攏。「原來是在鳳陽碼頭……」他一直想知道下回私鹽卸貨的地點,想不到會選在船隻進出最頻繁的碼頭,加上又是漕運船,更不會令人起疑,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的確聰明。 「是很重要的事嗎?」她記得沒錯的話,鳳陽碼頭應該是在江臨府泰平縣,也是她之前的夫家,唐家人所住的地方。 他往後靠在椅背上。「大概在一年多前,虎衛司得到密報,有人在跟鹽戶收購私鹽,再利用漕運船運送到碼頭轉賣給販售私鹽的私梟。你該知道,漕運船是朝廷利用水路來運送官糧到宮中,或是運送軍糧到軍營,以及百官俸祿等等用途,而敢做出這般膽大包天的事來,你認為會是什麼人?」 睿仙小心翼翼地問:「該不會……是掌管漕運的官員?」 「你說得沒錯,這個都漕運使叫趙德洸,是太皇太后的親外甥,相當受到先帝的寵信和重用,還曾經頒下一道聖旨,只要趙德洸在世一天,都漕運使司都由他來掌理,也等於是將整個河運運輸權力都交到趙家人手中,一千多艘漕運船就成了私人船隊,不但雜亂無章,如今就連皇上都難以插手。」他不屑地哼了一聲。「為了除去這個弊端,就得先解決趙家大權獨攬的窘況。」 「四爺可有證據?」她問。 「趙德洸不可能一無所知,若非主謀,便是私下縱容,而能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也只有趙家人了。」炎承霄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只是他做事向來小心謹慎,除了姻親、心腹和熟面孔之外,一概不信任,我花了半年多的時間,終於讓密探成功地混進其中,得知下次卸貨的時間和地點,只要當場人贓俱獲,便能將在朝中勢力已經紮根極深的趙家人一併除去。」 她無法想像有多困難,但是聽到這個好消息,也不禁感到欣慰。「真是太好了,希望四爺能不負皇上所托。」 「為了以防萬一,要是膽敢把方才所說的話洩漏出去半個字,我就不得不殺你們滅口。」炎承霄冷笑地說。 春梅馬上嚇得躲在主子身後。「小姐……」 「四爺若是不相信咱們,就不會說了,不過妾身還是對天發誓,絕對不會洩漏半個字。」睿仙保證地說。 「四爺一會兒說鹽、一會兒又說船的,奴婢根本聽不懂,又能去跟誰說……」 春梅快哭出來了。 炎承霄當然只是在嚇唬她們。「聽不懂是再好不過了。」 「既然這種事發生過不止一次,地方父母官不可能一無所知,為何至今都沒有人上報朝廷?難道全都被收買了?」睿仙憤慨地問。 他哼笑一聲。「他們不是一丘之貉,就是懼于趙家的權勢,為了自保,當然不敢聲張了,不過說到鳳陽碼頭,它就位在泰平縣,要是我沒記錯,泰平縣知縣是靠關係走後門才有了這七品官位,這麼多年下來,可以說毫無作為,要拉攏這種沒有能力,只會奉承巴結的官員可是相當容易。」 「四爺說得沒錯。」她有些恍惚地輕喃,想到重生之前,這個知縣根本不敢得罪唐家,無視她的辯駁,連審都不敢審就將她送往知府衙門,即使四郎哥最後查明真相,她還是死在牢中,要是世上多幾個像他這種看人臉色來審案的父母官,不知有多少人要冤死。 「說到江臨府轄內的父母官,就不得不提到華亭縣知縣姚景安,他是先父的得意門生,若由他來擔任泰平縣知縣,以他的公正廉明,早就揭發惡行,不過聽說他在四年前就因病去世,無緣與他見上一面。」炎承霄不禁大為感慨,好官難覓,實在令人惋惜。 睿仙聽他讚揚死去的父親,不禁喜形於色。「四爺真的這麼認為?」 「那是當然,先父生前不止一次提起這位得意門生,原本還有意奏請皇上,由他來擔任工部司務署的司務,不過姚景安卻說他放不下華亭縣的百姓,晚個幾年再說,沒想到兩人相繼過世,也就不了了之了。」他說。 她眼圈不禁發熱,天生的責任感讓死去的父親婉拒升官的機會,卻被唐家的人看不起,讓睿仙更加無法原諒。 「下個月二十七……」炎承霄在心中盤算著日子,看來得親自走一趟鳳陽碼頭,不過就怕皇上不肯答應。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茶喝完、菜也吃了,是該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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