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梅貝兒 > 名不副實 | 上頁 下頁
十五


  他自嘲一笑。“若換作平常的我,哪管這麼多,做了再說,就算天塌下來我也會扛著,可是這會兒我卻有些害怕,怕在洞房花燭夜時,當我揭開她頭上的紅巾,看見的是她怨恨的眼。”

  “不過她也說過不怕你,既然這樣,就努力讓她心中只有你一個就好了。”伊爾猛罕不再閒聊,把話題轉回正事上頭。“這兩三個月下來,日月會的人還有試圖跟你接觸嗎?”

  “皇上今日召我進宮就是為了這件事,日月會的人突然消失在京城裡,我到過白雲觀幾次,也沒見到他們的蹤影,或許只是換了地方藏身,要不然就是撤回了蘇州,那兒可是他們的大本營,不過可以確定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了,我會繼續留意。”哈勒瑪說完,和伊爾猛罕點了下頭便離開了。

  在出宮之前,他先到武英殿內其中一處偏殿換下朝服,這兒曾經是皇帝的臨時居所,如今這處偏殿便供他和伊爾猛罕他們在宮裡過夜時使用。

  哈勒瑪獨自駕著馬車出宮,來到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外,自從皇上下旨指婚後,他便不曾來到這裡,不想讓寶齡有機會跟他說,她不想嫁給他,她一直都當他是兄長,求他放了她。

  哈勒瑪並不喜歡自己居然利用權勢來強迫她嫁給自己的惡劣行為,這是小人才會幹的事,要說他卑鄙也不為過。可是他真的沒辦法忍受她成了別人的妻子,所以他一定會加倍地疼惜她,讓她能夠接受他、愛上他,就算寶齡會因此怨他、恨他,他也不會後悔。

  “駕!”他揮動握在手中的韁繩,駕著馬車離去。

  再過不到半個月,她便是他的了。

  誰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經過了將近半個月的煎熬和等待,哈勒瑪終於等到這一天來臨了。雖然在十九歲那年就曾經迎娶過福晉,不過這回卻是他真心重視的,整座貝勒府洋溢著喜氣。貴嬤嬤大聲吆喝指揮著奴僕,對這個新進門的福晉可是滿懷期待,希望她能留住哈勒瑪的心,別再老是往外跑了,最好能多生幾個娃兒,這樣她才能對得起死去的主子。

  喜轎載著新娘子由家中的兄長們護送,跨過放在地上過火避邪的火盆,然後停在門前,再由新郎往轎底射了三箭,趕走或殺死隨轎而來的鬼怪後,才將新娘扶出喜轎,同新郎向北三叩首。

  薩滿單腳跪在桌前,一面用滿語念經,一面用尖刀把供奉的豬肉割片拋到空中,祈求上蒼保佑這對新婚夫婦子孫滿堂、白頭偕老。

  當寶齡被攙進了洞房,雙腳還直發抖,要過門坎時,她按照指示跨過一副馬鞍,完成種種儀式後,終於在床上坐穩了。

  這樣就算嫁給貝勒爺了嗎?連著幾天下來,她既高興又緊張,有時還會作噩夢,夢到他說弄錯了,他根本不是要娶她,因為她膽子太小,沒有資格當他的福晉,現在後悔了……教她傷心地哭著醒來。

  但現在,她真的成了貝勒爺的福晉了,可以一輩子在一起了。

  “這兒有人伺候,那姊姊就先出去了。”

  已嫁為人婦的恩古倫免不了擔心,但如今妹妹都嫁進門了,誰也幫不了。

  “以後就全靠你自己了,要是真有個什麼,趕緊讓人回來說一聲,咱們一定會馬上沖來救你的,你不要怕。”

  “額娘……沒有來嗎?”寶齡只記掛著這件事。

  自從皇上下旨指婚之後,額娘就天天以淚洗面,精神也不太好,一直擔心自己會被欺負了,甚至最後連命都不保。

  “她不太舒服。”

  “請姊姊跟額娘說,我會很勇敢的,請她不要為我擔心。”她唯一牽掛的就是額娘的身子。

  “嗯。”了一聲,恩古倫便離開新房了。因為頭上覆著紅巾,寶齡只看得見自己緊絞的十指,她知道房裡還有其它人在,雖然口很渴,還是坐著不敢亂動。寶齡不停地告訴自己,如今身分不同了,不能老依賴親人,得學著獨立,得要更堅強,要讓夫婿刮目相看,讓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膽小怕生的小丫頭。

  跟他有三個月沒見了,她真的好想他,想著他大笑的模樣、他厚實溫熱的大掌,還有他的體貼……

  一想到這些,她的身子便發熱,羞得將臉垂得更低了。

  新郎哈勒瑪好不容易灌醉了一干貴客,讓他們鬧不了洞房,才得以回到新房,過他的洞房花燭夜。站在新房外頭,哈勒瑪手心卻直冒汗,從來不曉得自己會緊張成這副德行,要他去陣前殺敵都還比這個簡單。

  他多想馬上沖進去,一把抱住寶齡,脫掉她身上的新娘紅抱,然後吮吻她的小嘴、她的身子,讓她嬌喘吁吁地躺在自己身下,然後把腦袋裡想過的各種招式都和她做過一遍……

  遇上她,他不只改變做人處事的原則,還變得好色,滿腦子只想著怎麼與她歡愛……

  不行!他得冷靜下來,對這丫頭得要慢慢來,不能頭一次就嚇著她了,那往後只怕不敢再讓他碰一根汗毛了。

  站在門外,他用力地深吸口氣後,這才推門而入。

  他粗獷剛直的臉容因為緊張而顯得緊繃,不過這神情看在婢女們的眼裡,簡直像是來跟人算賬似的,委實令人膽寒。

  “恭喜貝勒爺!”在房裡伺候的兩個婢女趕緊上前見禮。

  “都下去吧!”他揮揮手。

  婢女們匆匆地出去了,只能暗自祈求這位新進門的福晉熬得過今晚。

  聽見哈勒瑪的沉厚嗓音,寶齡知道他進房了,小手絞得更緊,想起額娘有天拉她到床邊,小聲跟她說,洞房花燭夜時,要是貝勒爺想跟她做夫妻之間的事,只要咬緊牙關就可以撐過去了,要是他太過粗魯野蠻,甚至力道太大,也不要哭出聲,免得惹來更多的皮肉之苦。

  寶齡聽得一知半解,可是她相信貝勒爺不會故意傷害自己的。

  接著,腳步聲來到她面前,哈勒瑪用秤桿揭去新娘頭上的紅巾,覦著低頭不語的新娘,才要伸手扶她到桌案旁坐下,還沒碰到,就看到寶齡的身子抖了抖,似乎想要避開他的手掌。因為這看似不經意的動作,讓他的心頭頓時涼了半截,直覺她真如自己想像的那樣,嫁得並不情願。

  哈勒瑪把手縮回去,嗓音哈啞地說:“到桌旁坐下。”

  聞言,寶齡乖乖照做,小臉還是羞得不敢抬起來。

  “現在要喝交杯酒。”哈勒瑪見她仍是低著頭,不肯看他一眼,更別說讓他碰了,她是因為怨他、恨他吧?還會有什麼呢?不過,她已經是他的人,有的是時間讓她接受這個事實。

  她啜了口酒,眉心一鑽,努力吞下。

  “還有這個。”哈勒瑪依著習俗又各取了長壽麵和不太熟的子孫脖脖,讓她吃了一些。

  尷尬的沉默在新房內彌漫……

  寶齡只要想到待會兒要做額娘口中的那些事,就羞到全身忍不住顫抖,有些喜、又有些怕。

  過了片刻,哈勒瑪見她始終都不說話,放下玉箸,再次伸出手掌,覆在她的背上,想要攙她起身,但手心傳來的顫抖是如此明顯,明顯到他像是燙到似的,馬上又縮回手,不再嘗試觸碰她。

  她怕他、討厭他了嗎?雖然早就想到會這樣,還是讓他難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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