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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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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全部。」林寧點頭,同時感覺聶修圈著她的手緊了緊,他或許想抱她更緊,只是沒有力氣,但這樣就夠了,林寧雙臂緊緊地摟住他。 「我的心也給你一半吧,一起活下去,一起死。」想讓他活著,天知道她多想讓他活著,無法忍受他離開,無法忍受。 然而—— 「不要。」他寫道。 「為什麼?」她抬起頭看他的臉,他的眼中盡是溫柔。 「因為想要你保留著一顆完整愛我的心,不要只是一半。」 「你……」 「又要哭?」 「不……」臉埋進他懷中,他的病服馬上淚濕一片。 不哭,不哭,他沒有再寫什麼,但林寧知道他在說這兩個字,他的手輕拍著她的背,無語地安慰著。 聶修擁著林寧,眼睛望著窗外的陽光燦爛,今天是個好日子,而此時他最幸福。 如果林寧再也不哭,那該多好,是他讓她哭泣,而他卻束手無策,就如他對自己的病情一樣。 「我死後,你會怎麼活下去?」他總想問她,卻沒有問出口,因為怕她哭。他還沒有告訴她,自己已經替她在A區新建的小區裡買下了一個鋪位,正在裝修成麵包房,她可以自己給麵包房取名字,可以繼續做她父親引以為傲的「海綿蛋糕」,只是他一定嘗不到了,多可惜。他想說,在他的櫃子裡有很多關於法律的資料和案例,他每本每頁都寫了注解,有了它們,她一定能考上律師執照。他死後想同母親和大姐埋在一起,他沒有告訴她;她一定要來看他,還沒向她請求過。還有,還有……還有很多,他都沒有說,因為怕她哭。 只要她不哭就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有些疲倦地閉上眼,手卻松開懷中的林寧,他總是這樣,在他閉上眼快睡著的時候。是怕自己再也醒不過來,怕林甯醒來時,因為自己死亡而僵硬的手不肯鬆開她,給她帶來困擾。 半夢半醒間,聽到開門的聲音,大概是護士,或是Smith,他沒有動,來人走近他,氣息是熟悉而危險的,越來越清晰,他猛地一震,睜開眼。 是聶長青,他的父親,自己住院後,他第一次出現。 「林小姐,你能出來一下嗎?」聶長青並不看兒子,一雙眼冷漠地打量著林寧。 別去!直覺有危險,想阻止她,但手指還未來得及觸到她的背,她已坐起來,離開他的懷抱。 「好。」站起來,沖聶修笑笑,林甯跟著聶長青出去。 為什麼忽然出現?叫林寧出去又是為什麼?是什麼話不能當著他的面說?心裡莫名地不安,該阻止,阻止什麼?他不知道,也無能為力。 「你愛阿修?非常愛?」是疑問,卻更像是肯定,聶長青很篤定地站在午間冷清的天臺上,下意識地看了下四周。 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但林寧還是點點頭。 「會愛到為他死嗎?」 「什麼意思?」若是平時她會馬上點頭,而不是反問,但不知道為什麼?聶長青一問出這句話,她便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 「你只要回答我,會還是不會。」完全是法庭上質問證人的措詞。 她稍稍遲疑,「會。」 「為什麼回答得那麼不肯定?看來你還不夠愛阿修。」 「不,不是的,我非常愛他。」誰也不可以懷疑她對聶修的愛。 「那就再回答我一次,愛到願意為他死嗎?」 「是。」這次她回答得很肯定。 「好。」臉上露出滿意的笑,聶長青又馬上正色道,「你是不是不想讓他死?」 「是。」 「如果我說你有辦法救他,你願不願意?」 「當然。」林寧的眼亮起來,能救他,真的能嗎?急問道,「怎麼救?」 「用你的心。」聶長青直截了當,臉上是冰冷的笑。 「我的……心?」她愣住,「我不懂你的意思。」同時又是毫無理由地打了個冷顫。 「前兩天,你因為頭暈,曾做過一次全身檢查,猶其心臟部位的檢查特別仔細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 「因為那個檢查是我安排的,檢查你的心臟是不是適合替阿修做移植,結果是完全匹配。林小姐,你現在還不懂嗎?」 林寧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終於明白,她驚訝地看著眼前的老者,不敢相信,剛才的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 「你想救你愛的人,我想救我的兒子,我們做個交易,只要你的心,你母親一輩都不愁吃穿。」 「可是,我還活著,怎麼捐獻器官?」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死了,就可以。你死後的下一分鐘溫熱跳動的心臟就會進入阿修的身體。」聶長青冰冷的聲音像是從地獄發出。 此時,天臺上晾著的被單中,一名護士手中剛擰乾的被單掉在地上,她驚訝地看著林甯和聶長青所站的方向,然後她聽到林寧用很堅定的聲音說:「我答應你。」 林寧似乎變得很快樂,在他面前,在Smith和護士面前,她總是笑著向他說這幾天社會上的新聞,醫院裡的八卦,還帶了很多新鮮的法律案例給他看,說是對他以後有幫助。對他以後有幫助?可是他是個活不了幾天的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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