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冤家宜解不宜結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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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可信其有啊,我又不能幫你讀書。」她在身上東摸西摸,摸出一個系了紅繩的平安符。「這是我去旗山的天后宮幫你求來的,聽說那間媽祖廟很靈驗哦!」 旗山天后宮? 她特地大老遠跑到旗山去,就為了求一個平安符? 他微訝,偏頭凝視貼在他肩上,微醺的醉顏。「那你怎麼不早拿出來?」 「唉喲,這麼婆媽的事,我怎麼做得出來嘛!」她鬧脾氣地捶了他一記。 明明彆扭,卻還是做了,跑到那麼遠的地方,為他求一個平安符,求他在臺北的平安,也求她在高雄的心安。 他心裡暖暖地感動著。 「你要記住,我是你的朋友哦!生死換帖的那種。大學生涯多彩多姿,你在那裡會認識很多人,交很多朋友,但是絕對不可以忘記我。」 「不會。」他溫溫回應。 「你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要自己放機靈點,臺北人都很聰明的,以你這種個性,被賣了都還不知道……」 「我有這麼糟嗎?」他好笑地道。 「當然有!你老是被欺負了都沒關係,以前我就把你欺負得很慘啊,你還不是乖乖任我爬到頭頂上去……你又從小到大都沒離開過家,知道要怎麼照顧自己嗎?還有——」她叨叨絮絮講了一長串。 他更想笑了。「丁群英,你已經把我媽該講的臺詞都搶光了。」 「我不放心嘛——」她放輕了嗓音,眼皮緩緩垂下。 沒再聽到她發出任何聲響,他回頭,放輕動作,把趴在他肩上睡著的丁群英移回枕頭上,再拉好被子——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你要是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哦,有人敢犯到你頭上,我會幫你扁他!」 聲音逐漸模糊得聽不見,確定她這回是真的睡著了,他抽回手,盤腿坐在她身邊凝視她的睡容。 他其實是意外的,沒想到平日只會對他大呼小叫的丁群英,內心竟然如此關心他,今天要不是喝醉酒,她可能也沒勇氣說出來。 她啊,口是心非,動不動就威脅要揍他,可事實上,她的拳頭卻比誰都還要維護他。 他輕輕扳開她的手,抽出緊握在掌心的平安符戴上,帶著淺淺的微笑,幫她關上房門。 世事難料,這句話再貼切不過。 在言洛宇動身北上前,丁群英家中,發生了極大變故。 說家變,對她來說也言過其實了,她的家早就名存實亡,還有什麼變故能影響她? 這個變故,了不起就是她那個從未盡過一天責任的不肖父親把摟子捅大了,賭桌上豪情萬丈過了頭,將他們唯一遮風避雨的小窩給玩掉了。他自己倒好,醉到不省人事,馬路上車子一撞、兩腿一伸,也就什麼感覺都沒了。 乍然得知時,她哭不出來,也沒有任何的感覺,就是平平,平平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靠著少許的保險金處理完父親的後事,她也兩袖清風,無事一身輕了。 整個過程中,她沒掉一滴淚,言洛宇一直陪在她身邊,幫忙她處理所有的事情,還刻意延後北上的時間,留下來陪她。 他想,初逢喪父之慟,她心裡一定很難受,雖然她表現得很平靜,還直催促他快走,別耽誤了註冊的時間。 「不會,還來得及。我明天晚上坐夜班車上去就好了。」他這麼回她。 「幹麼要這樣?趕夜車很累的耶,我真的沒事啦,不用你陪。」趕他不走,她還自己打電話幫他訂車票。 「是我自己想多留一下不行嗎?」他搶走話筒。 她呆呆的,看著空掉的手掌。 「群英——」她茫然的表情,讓他的心臟微微揪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單喊她的名字,溫溫柔柔的嗓音,飄進她空冷的心房。 「對不起,你——借我靠一下。」雙手攀上他的肩,將臉埋入。她不是為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哭,絕對不是,她只是需要發洩一下而已,發洩完就沒事了—— 言洛宇輕拍她,胸膛吸納她的淚水。 她肯釋放情緒,不再壓抑自己,讓他放心多了。 這就是他不敢離開的原因,她個性太倔了,什麼事都會藏著,自己扛起來,除了他,她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釋放真實的自已。 本來爸媽和他商量的結果,是希望她住進來的,九月即將面臨的學費也想先幫她墊付,她現在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一下子要面對那麼多事,怎麼應付得過來? 但是她拒絕了,說她現在戴孝,不方便住他家,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租了間小套房住進去,不願意麻煩任何人。 「這孩子,堅強懂事得讓人心疼。」爸爸歎息著這麼對他說。 可是這樣的堅強,是硬撐起來的啊,他看了很不忍心。 於是,上臺北前一天,他提出存摺裡的存款交給她。 她不肯要,但他極為堅持。 「我知道你根本沒有辦法應付,你不要連在我面前都逞強!」 她繃著臉,堅決不收。「我自己會想辦法,大不了——」 「大不了不讀書了,對不對?你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耶。要你讀書是我的意思,你就聽我一次會怎樣?」他微微動了怒。「你不讓我爸媽幫你就算了,這是我自已從小存下來的壓歲錢、獎學金,你難道連我的心意都不肯接受?你到底還把不把我當朋友?如果你真的那麼介意,大不了你以後再慢慢還我,我又沒有說你可以不用還!」 她第一次被他罵,一愣一愣地反應不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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