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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奴兒悲澀地想著,沒忘記他每一句殘酷見血的言詞。

  “我——有孕在身,你沒看到嗎?”

  屈胤碁目光短瞬間接觸到她隆起的小腹,一抹複雜的異常光芒閃過眼瞳,但旋即又消逸。“那又怎樣?我並不在乎。”

  這樣的回答,令她愕然。

  “但我心裡有人了,我只愛他,沒有人能取代。”不指望他聽得懂,反正……她就是傻,能用著自己的方式訴盡情意,就覺很滿足了,至少,這用不著面對他殘忍的嘲諷與鄙棄。

  “是嗎?你愛他——”屈胤碁凝思般地低語,深深望住她。

  “至今仍是?”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他的眼中盈滿她所無法解讀的情緒,奴兒沒來由地心神一震!

  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像是早已看穿了她?那般深幽的眸光……究竟在表達什麼?

  接著昏亂的腦子,她害怕去深思,也不敢碰觸可能會有的答案,唯一的念頭,只是慌亂地逃離——屈胤碁沒再糾纏下去,定定地望住她遠去的身影,放任她找回寸許的喘息空間。

  但,那是暫時。只有他的懷抱,才是她最終的棲息處,他會讓她再度回到他身邊的。

  今生,她再也無法逃開。

  低垂的夜幕籠罩大地,萬籟俱已寂,奴兒的心卻再難平靜。

  回想起白日的點點滴滴,激蕩奔騰的心緒,勾起了她一直以來極力隱藏的血淚悲歡。

  她並不堅強,相對的,她有的是一顆一捏便會碎去的心。當初離開他,是她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才辦到,在那一刻,靈魂便已死去一次。

  她甚至無法回想,那一段日子,她究竟是如何熬過來的。意識成日虛虛浮浮,宛如遊魂一般,想的、念的,淨是他與她共處的每一分時光,有歡笑、有甜蜜、有酸楚,也有刺骨的傷痛……食不知味,寢不安忱,日裡夜裡、甚至縹渺的夢境中,總是盈滿了他的形影、他低沉醇醉的嗓音,她幾乎以為,她會因為過度的思念與悲傷而死去。

  就在那時,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

  彷佛一股全新的生命力灌入體內,她有了活下去的方向,空茫的瞳眸,再次凝起光亮。

  這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

  呵!多意外的驚喜。她腹中正孕育著他的骨血呢!也許,“他”會長得很像、很像他哦!

  像是獲得了無上的至寶,奴兒萬分珍惜地看待著他賜予她的一切,也因為這樣,她熬了過來。

  本以為,她這輩子就是這樣了,卻沒想到,有生之年,她還能再見他一面。

  今日一見,使得狂切的思念,再一次地氾濫成災,奴兒不得不承認,她其實好想他,卻始終強壓在心靈深處,不敢去碰觸。

  如今的少爺……怎麼說呢?讓她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

  浪蕩的神采,狂肆的邪笑,這些都沒變,只是,幽邃的瞳眸深處,似乎多了抹專注。

  專注?這怎麼可能?他對女人從不專注的。

  “想情郎啊?”低沉的嗓音,自幽靜的一室響起。

  奴兒思緒一團亂,未經思考便本能地道:“小姐,你又取笑我——”

  然而,她一轉身,卻對上了那噙著謔笑的俊顏,她嚇得神情呆滯。

  “我的聲音會像女人啊?你太傷我的心了吧?”他可是自認很有男子氣概的。

  “少……少爺……”過度的驚嚇,讓奴兒只差沒暈厥。

  “不錯嘛!還認得我。我還以為你這無情的小東西早把我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呢!”一點也不曉得什麼叫客氣,屈某人反客為主,一派悠閒地坐了下去,還自動自發地為自己倒了杯水。

  “我……”當下,奴兒的腦筋全打成了死結,什麼句子都轉不出來。

  他、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是三更半夜……“我說奴兒,別用這麼饑渴的眼神看著我,我會害羞的。”屈胤碁涼涼地丟來一句。

  饑……渴?害羞?

  喝水的是他,但是差點被嗆死的人卻是她。

  “我有說錯嗎?奴兒呀!不是我要說你,咱們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麼可以裝作不認識我?一聲聲的『公子』,喊得我心都碎了。”

  “原來……”她張口結舌。“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難怪他會這麼戲弄她!

  “有必要這麼意外嗎?”他的表情明顯地嘲弄著她的大驚小怪。“你全身上下,哪寸肌膚我不熟悉?要是連自己的女人都認不出來,我不是白混了?”

  別有暗喻的言語,聽得奴兒嫣頰泛紅。

  “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你再說一遍。”音調驟降,屈胤碁一步步逼近奴兒,頓時,無措的她給逼到了牆邊。“你倒好啊!自個兒逍遙快活去,要走也不打聲招呼,很不把我放在眼裡嘛!”

  難不成,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奴兒輕咬著唇,備覺委屈。

  明明是他先不要她的,他怎麼可以反過頭來指責她,說得好像她有多對不起他似的。

  “那——如果我求少爺放過我,你會嗎?”

  “我考慮、考慮。”他隨口漫應,不著痕跡地吸了口氣,掬飲著久違的幽香。

  還是只有她,最能契合他的靈魂呀……“那……你要考慮多久?”奴兒垂下傷懷的小臉。一直都是這樣,他不曾將她放在心上,又怎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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