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憐秋 | 上頁 下頁
三十


  她想沖上前、想扯開他臂彎中嬌媚如水的女人、想偎進他胸懷,想奪回她的權利、想告訴他,這一幕傷她多重……偏偏,她卻什麼也不能做,雙腳宛如生了根,只能淚眼淒迷地望著他。

  “不可以?”他冰冷地諷笑。“你能思念你的前夫,我為什麼不能和別人上床?”“不是這樣的!關於那封信的事──”她急急遞出手中的信,想解釋。

  “你繼續留著當寶貝吧!我不稀罕。”一提到這件事,有如直刺他最深的痛處,他怎麼樣都做不到釋懷。

  隨著賁張的怒火,他加重了手動,同時也令懷中的女子發出融合了歡愉與痛苦的酥媚吟叫。

  “夠了、夠了!不要這樣──”秦雲錚搖著頭,抗拒著不願聆聽、不願面對。“這樣就受不了了嗎?”他殘酷地不去正視她的悲傷。“那接下來,你不就該去跳樓了?”

  對,他就是想報復!一開始,她可以不顧他的感受,執意保留她與朱允淮的種種,那麼今日又何必虛情假意地表現出極度在乎他的模樣?

  他憐她的悲,那他的痛,誰來疼惜?

  不,他只想瘋狂地發洩他受了傷的痛。

  褪去衣物,他殘忍地當著她的面……

  “不──不要這麼對我──”她淒絕地泣喊,淚水肆流!

  她倔強地不願撇開頭,不願相信他會如此待她,然而……

  他竟真的無視她的存在,無視她哀切的泣求、毫不猶豫地佔有了另一名女子,就在她的眼前,交纏歡愛──她再也哭不出來,也叫不出來了,飄過耳畔的道道媚吟,宛如對她最尖銳的諷刺,心已片片盡碎……

  老天爺呀!為什麼我要愛上一個這麼殘酷的男人?

  秦雲錚就像失了魂般,淚水盈滿眼眶,滿了便落,落了又滿──由頭至尾,她不曾移開目光,難挨的分分秒秒,已足夠讓她絕了心。

  這就是她打算愛一輩子的男人……呵,她還期望什麼?又還有什麼能讓她期望的?沒有!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淒慟地呐喊,看著下了床,從容矜淡地穿回衣物的朱允塵。

  “因為我不是非你不可!”他受了傷的尊嚴與情感,只能藉由這種方式宣洩,狠狠的傷害她,也傷害自己,最好是兩敗俱傷!他不在乎!

  “原來,這才是你想說的……不是非我不可……”她往後退,一步又一步,每走一步,便將他往心門外推出些許。“在你眼裡,我一直都不夠重要,是不是呢?可笑的是,我居然又再一次的自作多情,滿懷熱忱的將心捧到你面前,期望你收下……朱允塵,我──”

  她……她在說什麼?

  他正欲開口,卻只能驚駭地瞪大眼。她身後──是樓梯!

  “小心啊,雲錚!”

  來不及了!下一刻,她失足踩了個空,就在他的眼前、在他錐心的呼喊中,跌了下去!

  “不!”他發狂地嘶吼,飛快奔向她,摟起她軟如棉絮的身軀,一道不知名的殷紅熱血自大腿流下,染紅了雪白的衣裙──“……恨你!”堅決將話說完,她墜入黑暗。

  剎那間,擊中心房的劇痛,麻痹了朱允塵所有的知覺。

  床畔,昏睡中的佳人,臉龐蒼白似雪。

  朱允塵閉了下眼,濃濃的悔恨與自責再一次狠狠地將心淩遲。

  低頭看了下手中的信箋與錦帕。昏迷中,她都還一直緊緊地握著它。

  信,他看過了,也終於明白,那只是一封單純的問候信,並無任何曖昧情愫,而錦帕──她昨晚前來,應該就是要將它交給他吧?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好一句“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她一腔無怨無悔的癡情深愛,全都綿綿密密地繡於其上了,乍見之際,他震動得不能自己!

  天哪!他究竟是犯了多麼該死的錯誤!不但曲解她、將她傷得如此深,甚至還──害得她失去了他們未成形的孩兒!

  這個孩子,他甚至還不曉得“他”的存在……

  思及她昏迷之前,決然的一句“恨你”,他的心又是一慟!

  她是那麼柔婉善良,不論受了多大的委屈,永遠只會逆來順受,連怎麼恨人都不會,而如今,他卻逼得她去恨一個她立誓深愛的人……若不是他傷她太重,她又怎會吐出這般決絕之語?

  這一回,她還會再原諒他嗎?

  沒來由地,他打了個冷顫,突然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昏迷了一日一夜,她終於醒來。

  守在床畔寸步不離的朱允塵,立刻焦灼地喚道:“雲錚、雲錚!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傳御醫?”

  她看著他,神情空空洞洞。

  她的表情讓他心口一陣刺痛,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雲錚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他,那麼地空寂,不泛一絲情感,宛如一江死水──下意識裡,她撫向小腹。

  他留意到了,神情一黯。“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記得在發生衝突之前,有好幾晚,她躺在他懷中,總會很認真地告訴他:“我有預感,我們快要當爹娘了。”

  那時,她完全沒有任何懷孕的徵兆,細問之下,她的回答竟是:“直覺。那是一種母親的本能,我知道它已經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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