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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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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曳的燭影,輝映著陷入凝思的嬌容。 寢室之中幽幽靜靜,寬了衣之後,蘭妃便揮退宮娥,獨坐燈燭前出神靜思。 他可有記得上藥?可有好生照料自己?就怕他滿不在乎,總虧待自己…… 太多、太多的思緒,全都繞著那張丰采出塵的俊逸容顏打轉,拋也拋不開……這個時候,他想必已就寢了吧? 她對著燭火苦笑。 有什麼資格想他呢?她現在是連愛都愛不起他了。 思及白天的點點滴滴,心頭免不了又是一陣椎心痛。 弄到這個地步,他對她怕是鄙視至極了吧?那字字尖銳的言詞,全都刻在她的心版上,劃下一道道的傷痕,教她幾乎無法承受。 原來呵,她終究是不夠堅強的,本以為只要他好,她什麼都能面對,卻發現只消他一道冰冷的眼神,便教她脆弱得不堪一擊。 允淮呀允淮,我們怎會陷入這種局面? 一向只知他身世非凡,她萬萬也沒想到,他會是當今太子,遠遠超乎她所想像的尊貴,難怪第一眼見到他,會覺得他清雅出塵的風華不容漠視、不容褻瀆…… 輕細的開門聲拉回她深陷的思緒,她秀眉輕顰道:「不是說全都退下,別來打擾我嗎?」 「是嗎?本宮可不曉得。」 出乎意料的男音嚇了她一跳,回過身,見著那道佇立眼前的頎長身形,她趕忙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我是偷溜進來的,這一套就免了。」他逕自找張椅子坐了下來。 偷溜? 她張口結舌,看了看門外,然後局促不安地道:「夜深了,殿下您……」 他怎會選在這個時候過來呢?夜闖嬪妃寢房可是嚴重違反了宮廷規儀,要是讓人瞧見,他們是十條長江都洗不清了。 想起自己的衣衫不整,她更加渾身不對勁。 「睡不著,就過來找你聊聊了。」他像是沒注意到她的不自在,一派從容。「倒杯水給我好嗎?」 「是。」她只得硬著頭皮行事。 「告訴你一個故事。」挑眉看了她一眼,他指指身旁的位置。「坐下吧,我需要有個人聽我說說積壓已久的心事。」 她根本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不安地依著他的話去做。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將目光調開,思緒跌入不知名的時空。「你曉不曉得,一個男人,一旦動了真情,能夠癡狂到什麼程度?」 她微愕,終於明白他要說什麼了。 不等地回答,他逕自道:「你一定不曉得的,因為你不是我,不會明白烈愛灼心的狂愛狂恨。這個故事,要從一年前,我一時興起,微服出宮開始說起。一切就像是早已註定,我遇襲、受傷,然後與她邂逅,互許一世的鴛盟。 「我滿心以為,這是上天對我的眷寵,所以將她賜給了我。為此,回宮之後的我,不惜違抗聖命,堅決與她相守,就算父皇為此而震怒,認為她會辱沒了我的身分,我也甘心讓父皇摘下太子名銜,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什麼都可以放棄。」 停了下,他回過頭,看向她震撼的神色,輕嘲地一笑。「很吃驚嗎?無法想像我會為了一個女人捨下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極權富貴?」 她掩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根本沒想到,他會癡狂若此…… 「後來,父皇拿我沒轍,終於首肯──那已是近兩個月之後的事。但我卻沒想到,在我為她做了這麼多之後,她竟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完全不留隻字片語!」 「起初,我好茫然,怎麼也想不透她為何會如此待我,每夜、每夜無法成眠,遙念著不知身在何方的她。然而她呢?可知我為她思之欲狂?可知我為她食不知味?可知我為她歡顏不再、日日消沉? 「整整一年的時間!在我來說,卻像是過了千載歲月般的漫長難捱,我無時無刻不錐心的想著她、念著她,一顆心早被磨得憔悴滄桑……我真的好想問她,她怎麼忍心!她怎麼狠得下心這麼折磨我……」他逼近她,愈說愈激動,灼亮的眼眸逼視她,教地無路可逃,無所遁形。 「別說了……求求你……」聲聲悲恨的控訴,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搖著頭,想抗拒這無形的心靈煎熬。 「不,故事還沒結束,你得聽完它,因為真正殘忍的還在後頭!當我發現,我思之、念之的情人成了自己父親的女人,那種無語問蒼天的悲哀,你可以想像嗎?每當想起,曾經與我耳鬢磨的女孩,如今卻是與父皇共度春宵,那種撕心裂肺的哀絕,你又明白嗎?我真的不懂,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承認,晚了兩個月去接她,是我的錯,她或許受了苦,但我也不好過呀!她怎麼可以拿這個報復我,報復得如此殘酷、如此決裂……」 「不、不──」她再也受不住,掩住耳朵,泣不成聲。「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想的這樣……」 他扯下她的手,一步也不放過她。「那不然是怎樣,你告訴我啊!」 「我……」淚眼相對之際,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他扯著難看的笑容。「這下可好,你最好揚聲大喊,說我夜闖你的寢宮,意圖不軌!如此一來,用不著你一狀告到父王那兒去,就能與我一別苗頭,輕易地毀了我,同時也證明你不輸給我這個東宮太子!」 她早亂了方寸,根本無心理會他的嘲弄。 「很難決定是嗎?我幫你如何?」早就無所謂了,他不在乎自己會如何。 淒然扯了下唇角,他張口便要喊出聲── 她大驚失色,無暇細想,傾身印上他的唇,壓下本欲出口的聲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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