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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邵雲開根本打一開始就是要她吃飯,不然不會點兩碗附白飯的餐點,但他聰明地不念她,也不講什麼大道理,全然由著她。

  小舞很討厭別人在耳邊嘮叨,但並非公主病患者,她自己會想,你給她三分顏色,她少說也會回你個兩分半,邵雲開分明是摸透她的性子,懂得掐軟肋。

  暖男與軟男,有時只在一線之隔,身為男友該給的寵愛他給得十足,但也並不是無底限縱容,他有他自己的溝通方式,不用搞得雙方不開心,又能達成目的,高手腕,高EQ。

  交往的第四個月,有一天邵雲開突然告訴她,他在附近買了房子。

  她嚇了一大跳。「我以為你是隨口說說。」

  「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隨口說說。」

  「可、可是……」這一帶都是老房子、老社區,交通動線與商圈發展也沒有那麼成熟,老實說並無投資價值,只看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都更了。

  她沒有搬走,是因為這是他們家的起家厝,父母在這裡成家,買下人生第一間房,她與兩個哥哥也都是在這裡出生、成長,他們對這間老房子有太多的回憶與感情。

  有一度,他們幾乎要失去它,當初意外發生,二哥為了龐大的醫療費用,將房子抵押給銀行,最後咬著牙也硬是撐了過來。

  而且後來她手術順利,慢慢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也在住家附近的才藝班找到工作,教小朋友跳舞,薪水有點不上不下,要說職涯前瞻性也沒啥發展空間,但重點是錢少事少離家近,舞蹈家的夢想已經離她很遙遠了,蹉跎的光陰回不來,她現在的狀況,也負荷不了太精密專業的舞蹈動作,但是還能跳,她就很知足。

  有穩定的工作、有家人陪在身邊,如今的生活對她來說,是她所能想像到的、最極致奢移的幸福,她相當安於現狀。

  這些她沒有多談,但邵雲開一定知道,所以不曾說過一句要她搬家的話,而是自己二話不說,默默地搬過來。

  笨蛋、笨蛋、大笨蛋!他到底會不會算?他原本的住處是市區的精華地段,離他工作的醫院又近,怎麼看都是最適合他的選擇,他卻看不見,一心一意走進她的世界。

  她偷偷去查了一下實價登錄,又二度炸得腦袋發暈?

  「邵雲開!你知不知道你買貴了?!」而且貴很多!

  他被炸毛的女友惹笑,「你想知道問我就好,查什麼實價登錄?」

  就涉及到私人財務,不確定好不好明著問咩……不對,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買貴了、買貴了、買貴了!!」

  「我知道行情。」他耐著性子安撫女友。屋主將房子長期作出租用途,本就無售屋意願,出的價錢如果不夠讓對方心動,對方會寧可選擇長期穩定的租金收入,不會賣。

  這附近不是沒有其他的買賣選擇,但他仍是決定要買這裡——他當初承租過一年,短暫駐留的地方。

  「這裡,是我們相遇的起點,我想在這裡,接續我們的緣分。」

  明明應該是很浪漫的一件事,餘善舞卻血淋淋地悟了。「原來所謂的浪漫背後,都是用一疊疊的鈔票疊出來的。」

  他哭笑不得。「你就不能暫時先忘記新臺幣嗎?」

  「不能。」出租的房子,屋況不會太理想,以前短住還能將就,現在要當成家來住,勢必得重新翻修、拉管線……這屈指一算,又是一大筆的費用支出,虧大了。

  這個浪漫好貴啊……

  邵雲開倒是很淡然,笑笑地說:「沒關係,我們從頭來過,你喜歡什麼,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把它整理好。」一起,佈置成一個家。

  他感覺得出來,去他的住處時,她並不自在。

  裝潢是若嬙喜歡的低調奢華風,處處都有前妻的喜好與影子,是他結婚時所購置的新居,適合他與前妻,卻不適合她。

  她要轉兩班公車,坐五十分鐘的車才能到他住的地方;她用的是浴室裡若嬙選購的攻瑰香氛沐浴乳;連看電視時,想添個彼得兔抱枕,都怕破壞整個屋子的格調……

  這些都是很幽微的情緒,她沒有特別表現出來,但他一直在看著她,看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再幽微的情緒轉折,他都看得見。

  裝修期間,她住得近,借地緣之便時不時地過去幫他看頭顧尾,為施工品質把關。裝潢的風格,偏美式鄉村風,家具、擺件、生活小物等,也都是他們利用假日約會時,一起選購的。

  他住進去之後,她時時往他那兒跑,感覺得出,她自在多了。

  他喜歡看她在屋裡做瑜伽、洗完澡坐在床邊抹乳液、坐在臺階上用腳底板打節拍哼歌等他回來、還有午後懶躺在沙發上,睡到曬肚皮。

  與上面那些相比,每日上下班的通勤時間變長這種小事,連缺點都算不上。

  他成了戀家的男人,無論再忙、再晚,都會回來,偌大的城市,只有回到離她最近的那個地方,才能踏實、心安,睡個好覺。

  每晚,他們都會通電話,有時是道晩安,有時不小心觸動話題機關,就會聊很久,於是她便去申請一組專屬門號,據說只要繳一點點月租費,就可以無限暢聊。

  情侶專屬——聽起來不錯。

  他向她要帳單,被她白眼,「這點戀愛稅我還繳得起。」他都做到這樣了,她難道還繳不起這點電信費嗎?

  於是他便沒再堅持。

  重要的是,當她電話來時,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她身邊。

  「雲開,我睡不著。」她在另一頭,軟軟抱怨。

  「為什麼睡不著?」他已經躺在床上,聽著熟悉眷戀的甜嗓培養睡意,只等她道晚安,今晚就可以有個好夢?

  「我肚子餓。剛剛打電話給我哥,叫他回來順便帶消夜,他居然說——活該,餓死一個少一個。」主要是告狀來著?

  完全理解餘善謀說這句話的心情,是他也想狠心放生讓她吃幾回苦頭。

  想是這樣想,嘴上仍是問:「家裡沒吃的嗎?」

  「只有泡面和零食。我記得某位醫生大人說過,消夜是吃什麼補什麼,被他這樣一恐嚇,我寧願餓也不敢進補防腐劑。」

  「好吧,那你只剩閉上眼睛,數一千隻羊這個選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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