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同心圓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三 |
|
被人這樣愛著,很幸福。 所以雲沛,我為什麼不陪你勇敢賭一次?賭一個你不變,我也不變的可能,賭你說的那個屬於我們的未來。無論最終結果如何,至少無憾。 我去你的住處找你,但房東說,你已經畢業,退了租。 我也去你表哥店裡找過你,他說,你已經離開臺灣了。 我想,既然事已至此,至少能讓你穩下情緒,沉穩地一步步朝自己的未來邁進,這原就是我最初的目的,那麼此時再去擾亂你的心緒,便不適宜了。 於是我告訴何曜宇,請他代為轉達—— 「我不知道多年以後的我,會不會笑自己太傻氣天真,但是這一刻,我想相信你,相信愛情也能恒久。雲沛,我等你。」 這是我和他的約定,等哪一天,情況允許了,你主動提起我,並且不改初衷,那麼,請他告訴你這些話。 也許三年、五年,也許更多或更少,但是當我們再見面的那天,雲沛,你真的還會愛我嗎? 沈雲沛晚上再來醫院時,孫蘊華趴在病床邊睡著了。 稍早用手機聯絡時,有說他會帶晚餐過來。她告訴他,剛剛醫生有來替若若做些檢查,應該沒什麼事,明天就可以出院。 若若是醒著的,張大眼好奇地看他。 他放下手中的提袋,在嘴邊比了個「噓」的手勢,無聲無息靠近他們。 「嗨。」他用嘴形和眼神交流。 孩子看了看他,沒什麼表情地低下頭,好無聊地玩被單。 好吧,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有多空氣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確實沒辦法期待孩子太熱情的歡迎。 他伸出食指,點點纖細的肩吸引對方注意,獻寶似的一一拿出提袋裡的食物來當誘餌。 他沒當過父親,更對孩子一無所知,不曉得他兒子喜歡吃什麼,沿路看到什麼都買一點,不小心就塞滿一大袋,然後愣愣地看著那一袋子食物,覺得自己的行為好白癡,但又不討厭這種寵溺的笨蛋行為,隱隱泛著甘之如飴的甜味。 原來這就是當父親的感覺,想把全世界都送到孩子面前,還深怕給得不夠。若若看著滿桌的食物,考慮了一下,指向車輪餅。 原來和媽媽一樣,愛吃甜食啊。 沈雲沛無賴地硬擠過去跟人家裝熟,將兒子扶起,安置在胸前環抱著,一口口餵食。 「頭會暈嗎?」 若若被抱得不大自在,想躲開,但無恥的大人以食物要脅,他又太想吃紅豆餅,只好勉為其難待在他臂彎,而且還不回答就把紅豆餅拿好遠。 他只好搖頭。「不會暈。」 「寶貝,你聲音真好聽。」輕輕的、軟軟的,簡直是天籟,他覺得整顆心都要融化了,一時龍心大悅,再賞顆芋泥餡料的車輪餅。 孫蘊華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們哥倆好地靠在一起分享食物,兒子表情看來不太樂意又躲不掉,而某人玩小孩玩得很樂,完全沒有欺負弱小的羞恥感。 他隨意瞥她一眼。「餓嗎?我買了一點東西,你自己看要吃什麼。」 這叫「一點」嗎?她看著那一袋分量十足的晚餐,有些無言。 稍晚,他讓她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來接若若出院。 她看沈雲沛和孩子相處沒什麼大問題,心想他們父子也需時間獨處,培養一點感情,也就同意了。 隔天,孫蘊華來幫兒子辦出院,經過一晚的相處,也不知是習慣了、還是被強迫中獎,若若已經沒什麼抗拒,安靜讓父親抱著,那靠在肩膀上的小臉蛋,純真可愛得超惹人憐惜。 「我小時候養過一隻果子狸,它很不愛給人抱,有一天,我發現它懼高,很喜歡把它抱起來,它就會安分巴在我身上了。」他用談天氣的口吻說道。 「……」那是你兒子,不是果子狸。 她含淚望向兒子,突然覺得若若好可憐,這一晚不知在高壓統治下受了多少欺淩。 回到家後,他先將若若抱回房休息,她坐在客廳等待,心知他有話想與她談。沈雲沛出來後,挑了她對面的位置坐下,這種毫無溫情、近似談判的嚴肅氛圍,讓她有些不適應。 「若若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他很小就看過你的照片,我沒有瞞過他。」 沈雲沛點點頭,這答案讓他心裡好受一些。 他取出一張紙,往她的方向推去。「這是昨晚在醫院擬的,目前我能想到的就是這些,如果有什麼疏漏之處,我們再補上。」 什麼?她困惑地接來,攤開一看,眼前條條列列,全是孩子成長所需的花費,舉凡生活費、教育費、保母費、醫療費、保險費……總體結算下來,推算出他每月需負擔的撫養金額。 「雲沛,我不是想跟你要這些……」她不缺錢,孩子她養得起,告訴他孩子的存在,完全沒有那樣的意思。 「我知道。但是該我承擔的責任,不是你說不需要我就可以不做。」 「……」她寧願,他給她一記笑容,與她分享當了爸爸的微妙心情,而不是這一串冰冷的數字。 角色好像顛倒了。六年前,她太理智,他太感情用事;六年後,他實事求是,反倒是她多了幾分不切實際的夢幻色彩。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們得商量一下。我們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到戶政機關辦個認領手續?」 「你希望若若改姓沈嗎?」也是。沈雲沛是獨子,沈家父母又是傳統的人,應該很希望有個孩子能承襲香火。 「是不是從父姓,我並不堅持,只是覺得我們有義務讓若若知道他從哪裡來,不能一輩子都讓人用父不詳的眼光看待他。再說,未來我若是另外有了家庭,這道手續可以保障他應有的權益。」 認領手續的意義,是承認這孩子為他所出,未來擁有繼承他一切的權利,其餘並不會改變什麼。 從頭到尾,他只談自己應盡的責任與義務,連那麼遠的事情都為孩子設想周全,卻絕口不提他該索取的權利,就連孩子的姓也不強求。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