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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這女人就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嗎?她難道不曉得,他有多不想見到她!她為什麼就偏要來煩他?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只在書桌前坐了下來,開始著手整理幾份散亂的資料,偶爾抽出架上的書籍研究。

  妍妍這兒也有不少與血癌相關的書籍,這些日子以來,他接觸了太多這方面的資訊,往後仍會持續。

  他和杜承霖有著相同的執著,儘管妍妍已然辭世。

  他喜歡有妍妍相伴,看不到她也無所謂,他只想感受她的氣息。

  常語歡實在沉不住氣。「歎!你到底還想氣我多久?你再不說話,我就——」

  「你又想拿妍妍來威脅我了,是不是?好!不用等你說,我走!」那是一種冷到完全沒有溫度的音調!

  常語歡傻了眼,就這樣看著他與她擦身而過。

  她沒那個意思啊!他為什麼要誤解她?

  淚霧浮上眼眶,她緊咬著下唇,不讓哭泣逸出口。

  「怎麼辦?妍妍,他好討厭我……」她蹲下身環抱著自己,像個無助的孩子,低低地哭著、哭著……

  天氣陰陰沉沉的,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正好也是常語歡與耿靖懷之間的寫照。

  狂風吹過樹梢,卷下滿地的落葉,戚然而蕭瑟。

  一整天耿靖懷過於沉默,沉默得近乎不尋常,常語歡看在眼裡,有種莫名的忐忑惶然。

  她說不出那種感覺,反正……就是覺得他不大對勁。

  入了夜之後,狂風卷來了一場豪雨,傾盆雨勢將大地淹沒。

  一聲聲的雷鳴,像是敲在他心坎,當收不住雨勢狂傾而落,他失神地望向窗外幾乎將人吞噬的黑暗。

  下雨了……

  這是妍妍離世後,第一次下雨……

  外面這麼暗,雨下得這麼大,雷聲頻傳……但是妍妍卻只有一個人,躺在那麼冰冷的地底下,膽子一向不大的她會不會害怕?

  會的,一定會的,但是她的哭泣,卻被淹沒在雨聲當中,沒有人聽見。

  妍妍、妍妍……你在喊我嗎?

  一記震動穹蒼的雷電打了下來,耿靖懷自床上驚跳而起,迅速奪門而出,融入了雨幕之中。

  一聲巨雷,驚醒了沉睡中的常語歡。

  她探手抓來床頭的鬧鐘——淩晨三點半!

  翻了個身,她本想再一次培養睡眠情緒,但是陣陣的雷聲,擾得她莫名心驚,無法入眠。

  輾轉了半個小時,她放棄睡眠,坐起身呆望著窗外洶湧的雨勢。

  下這麼大的雨,門窗不曉得有沒有關好?

  她輕巧的下了床,整個屋子大致巡視了一遍,在來到杜心妍的房門前,透過虛掩的門扉,她看到開啟的窗戶將雪白的窗簾吹得飄飄袂袂,打進來的雨水,將地毯浸得一片濕透。

  常語歡輕蹙起眉。

  對於關乎妍妍的一切,耿靖懷一向是惜之如命,怎會這麼大意?

  上前將窗關上,她愈想愈不安,憂惶脹滿心胸……

  當下,她轉身快步來到耿靖懷房中——

  沒有!空無一人!

  她呆在門口,一時反應不過來。

  也許只是下樓走走吧!常語歡在心中拚命的安慰自己,一定是她在窮緊張,其實根本什麼事都沒有。

  她拍撫著起伏不定的心,順著屋子繞上一圈,卻仍沒見著他的人時,她慌了!

  怎麼可能呢?這麼惡劣的天氣,他不待在房裡休息,還能到哪裡去?

  強抑下滿腔的憂心如焚,她拚命的讓自己冷靜,端坐在客廳之中思考。

  耿靖懷最常去的地方是哪裡?又有什麼理由,讓他非在這種時刻、這種天氣出門呢?

  答案,已呼之欲出——

  他最常去的是墓園,妍妍長眠之處!

  她還記得,那一回他瘋狂地摺完多得數不清的紙鶴後,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墓園,一隻又一隻的在妍妍墳前燒了它,他一直沒留意在後默默跟隨的她。

  妍妍有他陪,而他有她陪,雖然得不到回應,但他們都無悔。

  她還記得,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妍,你在下面,一定很孤獨對不對?現在有這麼多的紙鶴陪你,你就不會寂寞了,它們會圍繞在你身旁,飛呀飛的……只可惜,我看不到你燦爛的笑顏,聽不到你歡愉的笑聲……」

  這個男人癡到連人死了,他都還傻得拿她當有感覺的人看待,顧慮著她的心情……

  她太瞭解他了!根據他的思考模式推斷,會有什麼樣的行為,根本無需懷疑!

  她一躍而起,匆忙之中抓了把傘飛奔而出!

  §第八章

  狂風疾雨肆虐著暗夜中的墓園,一道孤寂的身影,默默伴著冰涼的墓碑,為這冷寂淒清的墓園,增添幾分迷詭氣息。

  「妍,別怕、別怕,我在這裡,就像以前一樣,你若驚惶,就到我懷裡來,是人是魂,我都不在乎。」

  冰冷的指尖,撫上冰冷的墓碑,沿著清靈恬靜的照片,順勢遊走在工整的刻字上頭,就好似他正以萬縷的柔情撫慰著她——

  常語歡趕到這兒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靖懷,你瘋了!」她真不敢相信,他真的這麼做了!無視雷雨交織的天氣,跑來墓地待上一夜,就只為了……為了陪妍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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