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七月七日晴 | 上頁 下頁


  「我、沒、偷、聽!」

  「不小心?」

  「對,不小心。」

  「不小心偷聽?」

  「……」哥哥歎了一口氣。「小小晴,你一定要死咬著偷聽不放嗎?」

  我沒告訴哥哥,其實,我也聽到了。

  和哥哥一樣——不小心,偷聽。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牢牢地記住了那個關鍵詞眼,而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是關鍵詞眼。

  它在我腦子裡盤旋不去,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困擾著我。

  於是,我問哥哥:「什麼是孤兒?」

  正在幫我洗澡的哥哥停下動作,奇怪地問我:「你哪裡聽來的?」

  「那天晚上,哥哥偷聽……」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說這件事了嗎?」

  「那什麼是孤兒?」

  「孤兒就是……」他停了一下,幫我穿好衣服,斟酌著挑選字眼。「沒有爸爸、沒有媽媽,也沒有親人的那種……那種小孩……」

  「媽媽說我是孤兒,我沒有親人嗎?」

  所以,爸爸不是我的,媽媽也不是我的,就連哥哥都不是我的,我,是孤兒?!

  哥哥突然不說話了,將我抱得好緊。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懂得那個擁抱叫心疼。

  慢慢懂事,對孤兒有了更實質的領悟,也明白了那記擁抱的憐憫,反而沒有太大感覺了,因為還來不及感傷,已經先有太多的感覺塞進我心裡,

  滿得沒有空間感受其它。

  到底是不是臭水溝裡挖出來的,我不想去求證,因為就算什麼都沒有,我還是會擁有另一個人最真的疼惜,我從來就不孤單。

  哥哥,真的不只是哥哥了……

  那又是什麼?我還沒有個答案,但是在那之前,我下意識地藏起了歷年來仰慕者要我轉交給哥哥——不計其數的情書。

  國小四年級,死黨說我哥很帥,老是藉故要來我家玩,於是學期結束前,我和她切八斷,絕交了,同時明白千古不變的道理——

  女人的友情是相當薄弱的!

  國中一年級,我們班的班花倒追哥哥,我規定他不許再去學校接我下課,我自己會回家,哥還以為我不想再依賴他,

  迫不及待想展現小大人的樣子。

  開玩笑,我為什麼要讓我的俊俏哥哥每天被一群花癡女用眼神強暴?

  哥哥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我對他有相當強的佔有欲,這點,我從不否認。

  漸漸的,我開始明白,這強烈的佔有欲背後代表的是什麼,在這少女情懷的十四歲……

  §一之二 瀚宇

  我叫沈瀚宇。

  我的人生,其實也沒有什麼戲劇化的高潮迭起,生命中唯一的重心,全都圍繞在一個女孩身上,她叫沈天晴。

  所謂的「一生」,其實也沒多長,目前為止,才過了十七個年頭又兩百四十天九小時三十五分零九秒而已。

  從小到大老師給的評語,大抵都離不開:品行優良、表現優異、好學進取之類的。其實,那也只是因為家庭環境的關係,想領獎學金而已。

  和所有人一樣,我有一對相敬如賓的父母,還有一個很可愛、很活潑的妹妹,但是她不愛人家說她可愛,那代表幼稚、長不大,

  也不愛人家說她活潑,因為她疑心病很重,認為那是在罵她很皮、很白目的意思。

  生平第一個向她告白的男孩子,就是這樣壯烈成仁的。

  晴問他喜歡她什麼?

  男孩好死不死,就是回那句:「你很可愛、很活潑。」

  不難想像,這人會死得多慘了吧?

  晴覺得那個男生很惡劣,用這種方式諷刺她。

  而我則是覺得她有被害妄想症。

  妹妹第一次被人告白,卻是以對方被扁成豬頭收場,請問我該有什麼反應?

  很抱歉,那天晚上我笑到下巴快脫臼,沒空發表心得。

  我們家的晴,和別人家的小孩不一樣,她是一株奇葩,從小活……呃,活躍!(這不犯她的忌諱吧?)精力充沛的好動寶寶一個,

  沒一刻靜得下來,才剛學會爬就滿屋子鑽,學會走之後更是別想要她安靜坐下來,一閃神又要滿屋子找人了。

  她很愛玩捉迷藏遊戲,東鑽西鑽要人找,但是很奇怪,我找得到她,不論她躲在哪裡,第一個找到她的人總是我。

  最離譜的是,有一年田裡收成,爸媽不放心兩個小孩在家,把我們也帶去,那時,晴已經會爬,正在學步中,成天爬來爬去,驕傲地展現成果,

  不知怎地,居然順著滿堆稻草往上爬,最後下不來,沒人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爬上去的,大人也不曉得該怎麼救。據說,那高度要摔死一個

  未滿一歲、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是綽綽有餘了。

  她的童年,處處是驚險與刺激。

  天晴等於是我一手帶大的,可以說,我是她最親密的人,沒有人會比我更瞭解她,在她牙牙學語時,第一個會喊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

  而是哥哥。

  她記住的第一個名字,是沈瀚宇。

  她餓了、累了、傷了、跌了,受到委屈了,只會找哥哥。

  還記得有一年,她差點成為失蹤兒童,全家人急得快發瘋,拚了命尋找,後來接到警局打來的電話,匆匆趕去,吃飽喝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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