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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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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小寶貝,你明天還要上課,快睡。」 「好吧,下次再說。」在她懷中挪好最舒適的位子,終於甘心閉上眼睛。 「大姑姑——」安靜不到五分鐘,又開口了。 「還不睡?」 「再一句,最後一句就好。」 「嗯,什麼事?」有這麼重要,非得現在說? 「你都不擔心,把拔真的不回來了嗎?」 「你在這裡,他怎麼可能不回來?他非常愛你的,不要胡思亂——」 「我不是說我,是說你。」小女孩仰頭,對上她傻愣的表情。「他和妙妙阿姨天天都見面,說不定哪一天就在一起了,你真的一點都不怕把拔把你忘記了嗎?」 直到夜深人靜後的此刻,小冬兒已然入睡,她回到自己房中,再也沒了睡意,望著窗外徹夜無眠。 分不清是小冬兒的話,還是他將她諸腦後的可能,兩者誰帶給她的震撼比較大。 她和宋爾雅……小冬兒是幾時發現的?她們的關係……她也清楚嗎?如果知道,為什麼不說,人前人後仍喊大姑姑?是因為……心裡也怨這個不承認自己的混蛋母親? 因為太過震驚,她一句也不敢問。 宋爾雅說得沒錯,她是個膽小鬼。 她還記得,當時的人事調動裡也包含了董妙華,而且據說是宋爾雅親口指定要的人。一般而言,沒有家累或感情牽絆的,多半不會放棄這種可以一展長才的升遷機會,董妙華是個優秀的女子,她不得不承認。 也許就像女兒說的,時日一久,兩人也就傳出好消息了,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準。 這是她自己說的,除了她,他可以和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他從來就不欠她。 也許……心裡會有那麼一點點遺憾、一點點悵然,但是這樣對大家都她。 她躺回床上,試著讓心靈平靜,好好入睡。 淩晨了,她依然沒有如願睡著。 她坐起身,未加思索地抓起床頭盯了一晚的手機,衝動地撥了出去。 然後,她才在心底自問——撥這通電話是要做什麼? 手機沒有接通,轉進了語音信箱。 也對,他現在應該還在飛機上。不過就算到目的地,他也不會向她報平安,就像回來也不會特意告知她一樣,她已經失去那樣的資格。 他曾經說過,他不會永遠在原地等她,所以這一次,他真的走了,從她身邊走開,誰也留不住他—— 分開後的一年,她終於確切地意識到,自己已然失去他的事實。 手機由掌心頹然滑落,她打開床頭抽屜,取出一顆安眠藥吞下,然後再度躺回床上。 這一次,她終於能讓自己睡著。 擁著被,一個人孤單單蜷臥,臨睡前,一顆清淚隱入枕間,這才肯對自己承認——她想他。 好想、好想聽聽他的聲音…… 他想她。 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每一次的航程裡,腦中想的總是她。 離開時,牽牽念念,回程時,滿心期待。 克制著不讓自己去見她,對他來說實在是一項巨大且艱難的考驗,但是他忍了,一次又一次,足足忍了一年。 會作這個決定,是一年前那晚,她喝醉酒,情緒潰堤,他抱她回房,看著她醉後寢不安枕的睡容,想了很多事情,一整夜沒有合眼。 他沒有想到她的罪惡感竟是如此地深,連在睡夢中,她仍然喃喃地道歉,對寧馨、對他、對小冬兒、對整個夏家…… 即使,她再愛他,有什麼用? 即使,她對他說「我不要你」時,一聲聲說著無所謂,卻又哭得不能自己,那又怎麼樣? 這一切,都敵不過她內心的愧疚。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一旦她決定的事,就絕無轉圜餘地,即使為難了自己、賠上她的一切,也會一意孤行到底。 就像那一年,堅決與他切割,決裂—— 小冬兒出生後,因為懷孕而休學的她,原本已經準備好申請複學的資料了,他也已經計劃好,先和小冬兒回臺灣,等她完成這裡的學業再說,至於他們的關係要不要公開,一切全看她的意思。 她當時並沒有明確回應,只是淡淡哼應一聲,但他想,她心裡已經做好打算了。 那一晚臨睡前談完,半夜便接到臺灣來的電話。 夏立樹驟逝,整個夏家亂成一團,寧馨正電話裡哭,除了「姐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寧馨很無助,他與她都知道。 那份複學申請暫時壓了下來,他們開始打點行李回臺灣奔喪。 那時,他問她。「你想好要怎麼面對了嗎?」 一回去,怎麼解釋小冬兒的存在,就是首先要面對的,逃避不了。 「我不知道。」她有想過,但沒有料想到會是現在這種局面。 要怎麼對剛承受父喪打擊、傷心欲絕的夏寧馨說:「你從小傾慕、立志要嫁的男人,和我生了一個小孩!」她不知道自己說不說得出口。 「不然乾脆就說,我玩一夜情不小心玩出人命好了。」反正事實也的確是如此。 沒想到,隨口的一句玩笑話,竟真成了往後數年的對外說詞。 訂到機票返台的當天,她獲知另一項消息——她的母親在夏立樹去世的隔天便離開夏家,連同夏家所有能立即變現的資產及現金,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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