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牽手 | 上頁 下頁


  每一段戀情,總是好努力地付出,挖心掏肺地對那個人好,明明都已經拉低身段,努力配合、討好對方,屈就到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卻還是被說成她不懂愛情,也不需要被愛。

  他們不知道,其實她好渴望有個人,認認真真地愛她、疼她、承諾她未來,他不必有錢、不必長得帥、不必年輕有為,只要有一顆待她很真的心,願意牽她的手一輩子就可以。

  這只是一個很卑微的要求,但是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找到過。

  她不死心,尋尋覓覓,試了一次又一次,卻總是失望,換來不堪的結果與傷害。

  活了二十七個年頭,竟沒有一個男人真心愛過她,想來她這個女人當得也真是失敗透頂了。

  她真的,很不會談戀愛吧?

  她真的,很不值得人愛吧?

  她真的、真的……愛得好灰心了……

  再次醒來,已經是隔日清晨。

  昨晚幾乎流幹了淚,怎麼睡著也不曉得,睡前枕畔濕了一片,醒來已幹。

  總是如此,她的淚會留在昨夜的枕間,隔日醒來,便隨著清晨陽光蒸發。

  她下床稍作梳洗,打算到外頭走走,透透氣。

  今早醒來,扭傷的腳似乎不那麼痛了,原來那個洪師傅真有點本事,以後她會考慮稍稍修正對傳統民俗療法的偏見。

  「那個……姜小姐,你要出去喔?」阿嬌姨探出頭來追問。

  「嗯,四處走走。」她漫應。

  「啊你腳受傷,要不要陪你?」看她走路一跛一跛的,不太放心ㄋㄟ!

  「不了,謝謝。」

  她前腳才剛離開,男人後腳便拎著早餐前來。

  「阿慎,早啊。」

  「早,阿嬌姨。」他遞出剛做好還帶著熱度的稀飯和小菜,便要轉身離開。

  這男人話一向不多,總是安安靜靜做他該做的事,但阿嬌姨知道,這早餐是要給那位嬌滴滴的都市小姐的。

  「阿慎啊,她剛剛一個人出去了耶,你要不要跟去看一下?」

  男人離去的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順著阿嬌姨指的方向而去。

  她低著頭,很安靜地在想著什麼,他沒打擾,隔著一段距離默默跟在她身後。

  她看起來好多了,走路微跛,但至少已經可以自行走動。

  鄉下地方,沒有太多路標,如果不是在這裡長大的居民,很容易迷失方向,他就替很多找不到路的外來客指路過。

  她似乎走累了,就近靠在路旁的樹幹邊,盯著地面出神。

  她似乎,心事重重。

  也是,沒有心事的人,怎麼會一個人孤零零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她維持同樣的姿勢已經有半小時了,他遠遠等待,猶豫著該不該上前告訴她,清晨微風拂面是很愜意沒錯,但那棵野生桑樹小蟲子頗多,她要不要換棵樹來站……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她細細的驚呼聲,揮拍衣裙跳開,一時忘了腳上的傷,絆了下,跌坐地面。

  他沒多想,立刻上前扶她。

  「咦?你——」她扭轉過頭,微泛清香的長髮拂掠過他臉龐,彼此皆是一愣。

  她微窘地掙脫他退開,頭皮傳來一陣拉扯的痛楚。

  「別動。」他皺眉,發現問題的癥結了,穩住她雙肩,然後才動手替她解開不經意纏上樹枝的髮絲。

  他眼神很專注,目不斜視,粗糙的雙手一看便知是經過長年勞動,但十指的動作卻是無比謹慎輕巧。

  他已經盡可能不扯痛她了,她的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下。

  有那麼痛嗎?

  垂眸審視她,留意到她猛眨眼,他恍然明白了什麼,及時抓住她要去揉眼睛的手。

  「我來。」微微抬高她下巴,拇指輕輕撐開她下眼皮,果然已經泛紅一片。

  那種超小只的飛蚊、果蠅多得是,入了夜更可觀,他小時候常被暗算,已經習慣成自然了,指腹小心翼翼將小小飛行物的屍體撥出她眼睛。

  「痛……」她抗拒,眼淚流得更急。「你走開……」

  「對不起。」但堅決不放。「再一下,你不要動,快出來了。」

  「……」他在說什麼?

  「開葷了?」一聲調侃由身後傳來。「阿水嬸知道一定很欣慰。」嘖,纏得可熱烈了,大清早又大庭廣眾的,真好興致。

  他連瞄都沒回頭瞄一眼,低頭凝神專注。

  這麼難耐?片刻都等不得?身後男子聳聳肩,很識趣地走人。

  「回去別亂說,阿齊。」

  「我又不是女人!」沒那麼三姑六婆好嗎?

  不過……這小小村落瞞得了什麼事?他很壞心眼地決定不告訴他,田梗裡早起插秧的阿榮叔和阿滿嬸已經目瞪口呆、充滿驚歎地看很久了!他們會不會說出去他就不保證了。

  「好了。」他鬆開手,正欲退開——

  「阿慎哪——」

  身後略尖又掩不住興奮之情的叫喚,令他當下頭皮一陣麻。

  僵愣地維持著在外人看來曖昧到極點的姿勢,與她對看一眼,愕然無言。

  原因無他,阿滿嬸是本地最知名的八卦廣播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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