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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她嗆咳著,盡可能彎低身子尋找出路,濃煙熏得眼淚直流,看不清方向,她憑著本能前進,找到後門的出入口。

  好燙!

  她當下痛得收手,鐵門的高溫根本不是人體肌膚能碰觸的。

  怎麼辦?難道她註定要死在這裡嗎?

  她一咬牙,鼓足勇氣再一次伸手試圖扳開鐵門大鎖,手被燙焦總好過沒命。

  這鎖生銹很久了,因為平日不太使用,也沒想過要換,沒想到今天會讓她吃足苦頭。

  好痛!分不清是濃煙還是雙手的疼痛使然,她淚水掉得停不下來。

  鐵門在高溫之下扭曲變形,緊緊卡住,怎麼也拉不開,她快使不上力了……

  火勢好像愈燒愈大了,空氣愈來愈稀薄,她按住胸口,呼吸急促起來。

  在這一刻,她腦海無預期的,竟然浮現湛寒的身影。

  生死交關的瞬間,只想到他。

  這——就是他一直堅持跟著她的原因嗎?早知綺情街的人都不簡單,有不少身懷異能,他或許是早料到她活不過二十九歲了吧。

  她蹲下身,抹著不停掉落的淚。

  好遺憾……如果有機會繼續,她真的想知道,他們之間會演變成怎樣?他對她,應該不是純粹同情而已吧?否則她的死活又與他何干,他何必如此在意?

  她難得那麼在乎一個人——即使他沉默時候比較多,她還是可以從他的眼中理解他的想法、他的感受……

  帶著淡淡的眷戀與遺憾,她閉上眼,在心底默喊。湛寒……

  「湛寒——」

  「我在。」

  咦?她睜開幾乎看不清楚的雙眼。

  不是幻覺,他在,活生生的他蹲在她面前。

  「你……怎麼會……在這裡?」

  「如果你早點喊我,我不會現在才找到你。」

  「找、我?」他一直在找他?

  「嗯。閉上眼睛,別怕,有我在。」湛寒將她攬入懷中,拂拭她淚濕的頰。

  「好。」她相信他,沒來由地,就是相信。

  放鬆緊繃的身軀偎向他,將生命全然交到他手上。

  湛寒抱緊她,雖然可施展瞬移術將她送往安全之處,但——這會讓她受到驚嚇,之後也無法向其他人解釋。

  被視為異類,對她不好。

  思忖了片刻,他還是決定從這道門走出去,這點火傷不了他。

  將她的臉壓往胸口,他徒手扳動鐵門。

  他也是血肉之軀,不會不痛,但手掌這點灼痛,換來全盤考量後最能護她周全的結果,他認為值得。

  冷空氣迎面襲來,她昏昏沉沉仰起頭,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陽光底下,周圍人群的哄鬧,似遠似近,聽不真切,眩花的眼只看見霧茫一片。吸入過多的一氧化碳,令她腦袋一陣暈眩,站不住腳。

  似乎有人扶住了她……是誰?她無法分辨。

  「湛……寒……」她本能地喊出這個名字,伸手急切摸索。

  「我在。」湛寒一手扶住她腰際,一手迎向她的探尋。「沒事了,別怕。」

  她聽見了沒有,他不曉得,只見她唇畔浮現淺淺笑花,沒握牢的纖掌由他指間滑落,留下原本緊抓在掌心的一個蛋塔。

  「抱歉,只剩一個……」

  這是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句話。

  醫生檢查過後,除了吸入過多濃煙之外,並無大礙。

  園長還得留在現場處理後續事宜,並配合警方調查起火原因,晚點才會過來看她;她的父母應該也接到通知了,或許稍後也會過來……而目前,她的身邊只有他。

  那個她從火場中帶出來,牢牢握在手中的蛋塔已經被她捏到變形,他剝開外面的烘焙紙,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嘗著……

  「你的表情活像在服毒似的。」剛走進病房的孫旖旎中肯地評論。看起來簡直比吃黃連更苦,是有這麼難吃嗎?

  湛寒不理會她,仍是一口口吃掉了,連一點渣都沒留。

  這是她要給他的,她從火場中帶出來,一直沒鬆手,親自交給他的。

  吃完蛋塔,他輕輕對著仍在昏睡中的她說:「蛋塔很好吃,明天……不必再準備這些了。」

  他感覺得到,她快要恢復意識了,他的時間不多,拉出她安置在被子底下的手,解開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將她掌心攤平。

  嘖,真慘,起了好多水泡,又紅又腫的。孫旖旎看了忍不住皺眉,卻見他將掌心與她平貼,口中無聲呢喃——

  看出他施的是什麼咒,她瞪大眼。

  不會吧,該說這傢伙是笨蛋還是情癡?居然施回春咒。

  一般而言,他們是能夠讓某些事物回復原狀沒錯,但人的病苦災劫是無法消失的,何況這是她命中要受的劫,就算他替她擋去了死劫,也改變不了傷勢,最多只能轉移到施咒者身上。

  一直以來,她的無病無災,都是湛寒代她受了。

  直到柔荑細緻光滑如舊,他接下來的舉動,孫旖旎就不得不出聲了。「喂,你做什麼——」

  「滾開!」湛寒甩開奔上前來的孫旖旎,看也不看她一眼,指尖點上葉容華眉心,一圈螢光點由小至大、由淺至深逐漸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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