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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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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對方先她一步解開綁在狗脖子上的皮繩,將燈柱下發抖的小狗抱起,看也沒看她一眼,便急忙奔往就近的獸醫院。 她尾隨而去,未曾留意不遠處那道靜佇的身影悄悄收手,指尖微光隱入袖內,移動步伐往反方向而行。 寇君謙將滿臉睡意的醫生挖起來。 他的口氣雖然很粗魯,但是對待小狗的動作卻出奇溫柔——簡直就是溫柔過頭了,在這硬漢身上顯得格外不協調,而且醫生動作稍微大一點還會被他瞪。 「你是不會輕一點嗎?」 她原本只是不放心才會跟來看看,但在外頭瞧了一會兒,愈瞧愈覺得這男人頗有意思。 金剛般的體格,芭比娃娃般的纖細心靈,內在與外在的反差好大。 看來,以往對他的印象有誤,這男人的心腸其實很軟呢! 處理好小黃狗身上的傷口,獸醫打著呵欠睡回籠覺去了。 寇君謙抱著狗被趕出來,才發現站在門口的她。 「咦,你——」怎麼也跟來了?他都沒發現。 葉容華不發一語,靜靜打量他。 他跟那些費盡心思在她面前獻殷勤的男人不太一樣,更正確地說——他剛剛根本就是一心救狗,完全忘記她的存在。 寇君謙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每次只要和她眼神對上,他就渾身不對勁了,事先想好的一堆攀談話題全都忘光光,每次都言不及義,事後回想只覺得自己蠢到不行。 這一次,她沒讓他費盡心思再去苦思話題,輕淺地開口:「早餐吃了嗎?」 「還、還沒。」他本能回答。 「那我請你吃早餐,就當答謝你今天早上幫我解圍!」 「喔,好啊。」 機會已經放給他了,誰知這男人老實到不懂得把握共進早餐的契機,在她問他要吃什麼時,本能地脫口說了饅頭、豆漿。 那個小攤子連張椅子都沒有呢! 她想,那是因為他見她時常去山東伯伯那兒光顧,以為那是她偏好的食物吧! 結果,她還真的「請」了他一頓早餐——不過得各自拎著回家吃。 看見他懊惱得想切腹自殺的表情,她輕笑出聲,開口解救他。「後天,我爸媽去喝親戚的喜酒,家裡不開夥,我也不想一個人吃飯,你——」 「怎、怎樣?」他愣愣地響應,不敢妄自揣測對方心意,怕唐突了佳人。 他真的很呆。「意思是——你願意陪我吃飯嗎?」 「我願意!」興奮的表情活似她剛才正跟他求婚似的。 這一次,她真的笑出聲了。 「對了,饅頭不是我要吃的,下一次,你可以選別的。」 下下下……一次?! 也就是說,除了晚餐,還可以再跟她一起吃早餐的意思嗎? 受寵若驚的某人化為石雕,帶著淺笑翩然離去的她,莫名有了好心情。 因為她發現,原來身邊還是有值得關注的好男人,也許幸福,並不如她以為的遙不可及。 兩人突然走得很近的消息,在鄰里間傳開。 彼此會約吃飯,假日一同出外走走,閑來無事總泡在一起天南地北聊天,餐館、茶坊、夜巿都看得到他們共遊的足跡,甚至葉容華幼兒園的周年慶他都受邀去參觀,一同玩樂。 這些,明眼人都看得出端倪,若說沒個譜兒,誰信? 於是,寇君謙與葉容華正在交往中的傳言不脛而走,街坊親友莫不將他們視為心照不宣的一對。 儘管這兩人忒含蓄,從未對外明確表態。 不過……依這進展來看,也快了! 「喂,你聽見了嗎?」 倚靠在落地窗前的男子,視線始終停在某個定點,不曾移目,對一旁叨叨絮絮的雜音全然充耳不聞,連哼都懶得哼她一聲。 「我說姓湛的,你做人很超過耶!」孫旖旎正式宣佈,她要生氣了! 她講了那麼多,口都快幹了,他沒奉杯茶就已經很過分了,居然一個字都沒給她聽進去! 「你再擺這副死樣子,葉容華早晚被追走!」 是了,這個不請自來的女人,在他耳邊吵了大半天,就是在嗑葉容華與寇君謙的八卦與最新進展。 這些不必她特意跑來碎嘴,他也知之甚詳。 對他所能撂的極限狠話都祭出來了,他神情仍是一丁點變化都沒有,孫旖旎不免氣結。 她這輩子還沒服輸過,向來只有她逗人,哪有人逗她的分?可這全身上下無一絲人味的傢伙真的讓她挫折了…… 湛寒、湛寒,還真是人如其名,冷冰冰、寒颼颼的大冰塊一個,而且還是個寒得透明、寒得硬邦邦、寒得沒有雜質的死冰塊!這名字到底誰給他取的,有夠貼切…… 腹誹了他一陣,那尊冷冰冰的人形雕像終於有了反應,側眸朝她瞥了眼,薄唇輕啟—— 「我不姓湛。」 對一般人而言,理所當然是先姓後名,如她,很明確地姓孫,名旖旎,他則不然。活得太久、太久,早已無法追溯來自何處,又能承何族何姓? 湛寒充其量只是個代稱,甚至連名都不是,一直沿用至今,只是一種紀念…… 我不姓湛?我不姓湛!我不姓湛?!孫旖旎差點被這四個字激得腦溢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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