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心不設防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對,我什麼也不是,是我太自作多情,以為你至少會顧慮一下我的想法。但你不是,你心裡除了工作、除了名利,還有什麼?連最基本,人與人之間的情誼都遺失……」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曹品婕,算我看錯了你,你可以繼續抱著你的驕傲、你了不起的工作成就過一輩子,不必理會我這個不重要的路人甲!」冷冷看了她一眼,他轉身走開,失控的甩門力道令她震動了下。

  她跌坐回沙發。這一回,他是真的生氣了,不是平常那樣的鬥嘴,而是真正的吵架,相識以來,還不曾鬧過如此嚴重的意見分歧。

  他一離開,同時也帶走了這屋子裡的聲音和溫暖,她環抱住自己,知道今晚不會再有人,用呵護的臂膀擁著她入睡。

  他已經好幾天沒來了。

  發現自己下意識又將目光飄向門口,她懊惱地合上雜誌。

  她沒有在等他,也沒有在期待什麼,絕對沒有!

  用力說服完自己,開了電視讓悄寂的空間有點聲音。

  但是耳裡,什麼也聽不見,每當聽到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一顆心就吊得半天高,等到發現是隔壁傳來的,才察覺自己屏住了呼吸。

  她又回到做什麼事都不對勁的狀態,而且還更嚴重。

  受不了自己一整晚的緊張兮兮,她煩悶地關了電視,索性早早上床睡覺。

  不來就不來,誰稀罕了,她一個人也很好,省得老是被他氣。

  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無法入睡,床太大,被子太冷,翻來覆去沒有一個角落適合入眠,因為最適合的,今晚不在這張床上。

  以前她隨便翻個身,就會滾進他懷裡,從不覺得這張床太大,現在少了那個惡劣地和她搶被子、卻同時也會將身體的溫暖分給她的男人,竟覺怎麼睡都不對勁。

  她睜開眼,看著枕邊空蕩蕩的位置,不情願地承認!沒有他在身邊,她確實感到無所適從。

  都是他,沒事鬧什麼脾氣!

  她沒有錯,那是她的工作,身為律師,委託人信任她,她就要做到不負所托,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像他維修每一輛車的認真一樣,他會視當日心情而定,不爽就連人帶車轟出去,說聲老子不賺你的錢嗎?

  同樣地,她承諾在先,這是她的信用、她的原則,他為什麼不能體諒?還無理取鬧地為難她……

  但,他真的是無理取鬧嗎?

  你們這些當律師的,為求打贏官司,往往不擇手段,又有幾個人在乎真相?在乎旁人的死活?

  他的話又浮現腦海。

  她在乎過旁人的死活嗎?上了法庭,唯一的任務只求勝訴,是不是到最後,她自己也不在乎真相,不在乎道義?

  也許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處在這樣的環境申,漸漸失去了人性中最原始的溫情,變得冷漠無情,不問是非,這真的是你要的嗎?

  這真的是她要的嗎?

  是不是,在過於功利的環境之中,她早失了最原始的初心?那個一片赤誠、富正義感的曹品婕?

  她回答不了自己。

  隔日,睡眠不足的她,頭昏腦脹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前,捧著快炸掉的頭,忍不住再一次埋怨詛咒著該死的關梓齊。

  她幹麼要管他的感受啊!都幾歲的人了,還做這種不答應他的要求就切八段,老死不相往來的事,想威脅誰呀,有夠幼稚!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臨去前,那冷冷地,心痛的眼神,她就覺得煩躁到想殺人。

  他到底在心冷什麼,只是拒絕他的要求而已,有這麼嚴重嗎?為什麼他一副對她很灰心失望的表情……

  「你還好吧?聽助理說你頭痛,我這裡有止痛藥,要不要吞兩顆?」關梓群敲了敲未關的門,站在門邊打量她。

  「走開,我現在不想和姓關的說話。」

  「是嗎?」哪個姓關的?很明顯,這回她針對的不是他,更不是分手後的怨懟,兇手另有其人。

  還能有哪個姓關的?

  關梓群勾唇,似乎頗樂於見她為某人困擾的模樣。

  「你真有良心啊,關先生。」她嘲諷。顯然她的抑鬱給他帶來不少樂趣嘛!

  關梓群將藥放在她桌上,又替她倒來一杯溫水。「你有新對象了嗎?」對上她錯愕的眼神,他笑笑補充:「因為你看起來就是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

  有沒有這樣一對前男女朋友?分手了,還能這樣心平氣和談論女方的新戀情,他們一定是全天下最異類的戀人了,交往時沒有太多熱情來燃燒,分手後也沒有怨天恨地的情緒,平和得像是多年老友,有時都覺得他們怎麼能夠這麼理智?

  「咳、咳咳!」她被溫水嗆了兩口,放下正要吞服的藥。「你胡說八道什麼?」

  她哪裡看起來像為情所困?哪來的情讓她困?荒謬!他該去檢查視力了!

  「沒有嗎?」看來,她還不清楚梓齊對她的影響力,以及重要性。

  「當然沒有!」用力否認,反唇相稽。「這麼關心我的感情問題,怎麼?後悔了?想求我回頭?」

  她在梓齊面前,也這麼直言不諱,全無考量對方的感受嗎?

  也許是無心的,但這種無心的傷人方式,其實最是傷人。他擔心,那樣倔傲的性情,最終會做出傷人傷己的傻事……

  他若有所思,凝視著她深深地道:「有些事情要適可而止,如果你只是心有不甘,別把不相關的人扯進來。」

  讓梓齊來承擔她對他的怨,那不是他樂見的,又如果,她明明對梓齊有心,卻困死在對他的怨惱當中,看不清自己的心意,那更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她敏感地僵直身軀。「你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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