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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真怪,他們家的男子,從爹爹到哥哥,都不愛上花街柳巷呢。

  她聽說,男人們最愛上那兒尋歡作樂,一擲千金醉臥美人膝,可爹爹不愛,因為心裡頭有娘,千萬佳麗盡成庸脂俗粉,那哥哥呢?

  「哥哥心裡有人嗎?」

  陸祈君回眸,定定凝視她。「那你呢?將來有何打算?」

  「少爺!」福伯使眼神暗示。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他不予理會,仍是問:「陸武不在了,你總要為自個兒盤算,難不成就這麼為他守下去?」盼兒沒那麼脆弱,該談的,何必刻意回避。

  陸盼君垂眸,靜默了許久,輕聲問:「不能這樣嗎?」

  他被問住了。盼兒真打算終身不嫁了?!

  「你……愛他若此……」他澀澀地道。這一生,真再也容不下別人了嗎?

  「我不嫁,會讓陸家被笑,可是我想,哥哥不會介意吧?就算我一輩子賴在陸家終老,哥哥都會照顧我……」是哥哥,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別管別人怎麼說,這就是她想做的。

  「盼兒,你何必那麼死心眼?天下之大,除了陸武難道就沒別人了嗎?總有個人——」聲音弱了下來,終至沉默。

  天下之大,他不也死死認定那麼一個,再也容不下其他?自己做不到,又哪來的臉說服她……

  「我懂了……」他扯唇,低低地笑。「就依你吧。」

  他起身,走出書齋。

  當真……無法取代嗎?

  他一再自問。

  「你心情——看起來更糟了。」孫少東明白指出。

  陸祈君扯出一抹澀然的笑。在盼兒面前,總要強自撐持,故作無謂,好累。出了家門,已不想再掩飾。

  「沒去尋那佳人?」

  「有。」眺看窗外,眸光蕭索。「她說,她再也不要別人了。」

  這是她要的,寧可一生絕了情愛,憑弔那最初、也唯一的那個人。

  她與他,竟是同樣的心情……

  他還能說什麼?

  「那真遺憾,敬你,失意人。」

  陸祈君舉杯回應,一飲而盡。

  「今晚,我想留下。」他突如其來地說了這麼一句。

  孫少東頗意外地挑眉。這倒是頭一遭。

  「怎麼,想放縱?」搖搖頭。「我說過,你太清醒,辦不到的。」

  「那就醉醉看。」何妨?不是沒為她醉過,他太累,不想再強自撐持。

  身畔這名女子眉兒彎彎,笑起來竟有幾分神似盼兒。

  他伸手,撫觸那教他情牽的相似臉容,眷眷戀戀。「可以嗎?」

  女子微訝,嬌笑道:「當然。」身處青樓,被狎玩輕慢慣了,竟頭一回有人尊重詢問一聲——可以嗎?

  她不是盼兒,那主動碰觸的手,太輕佻。

  他閉了下眼,再灌上一口烈酒。

  無可取代的感覺,太苦。這一夜,他想忘了她。

  他醉了,很醉。

  孫少東支著下顎,有趣地瞧著他。

  「盼兒……」輕不可聞的呢喃逸出唇畔,醉臥美人懷裡,吻著、抱著,不去想掌下碰觸的,只是一名陌生女子。

  原來,他心頭那人,是他家妹子嗎?難怪要醉。

  「你怎麼說?」反問他身側那被當了一夜替身的女子。要嘛,將他帶進房,繼續當替身,要嘛送他回去。

  女子苦笑。「送他回去吧!」

  沒見過這等癡情種,醉了都還念念不忘,一整夜喊著那人的名。

  瞭解!

  孫某人點頭,示意隨從攙起他,送回陸府。

  陸盼君正看完賬本走出書齋,路上遇見喝了個爛醉正要攙回房裡去的陸祈君,輕蹙秀眉。「哥哥怎麼醉成這樣?」

  她便是陸家二小姐?

  欲走的孫家主爺緩下步子,多瞧了她一眼。

  眉兒秀氣,眼兒清亮,五官秀致,果真是美人胚,難怪有人要傾心得難以自拔。

  只不過——這對兄妹一點都不像。

  「你真是陸家子孫嗎?」他頗富興味地問,想起了城裡流傳多年,版本多不勝數的流言蜚語。

  這人好沒禮貌。

  陸盼君不悅地皺眉。八卦人人好奇,可還不曾有人當著她的面直言不諱問過,讓她有被冒犯之感。

  她不作回應,關切地伸手穩住踉蹌的陸祈君。「哥哥,你還好嗎?」

  他深蹙眉心的痛苦模樣,讓她對那人的反感直往上攀升。

  孫家主爺倒也曉得自個兒不受歡迎,揮了揮手遣退侍從,少了幫助,陸盼君沒防備地踉蹌退了兩步,差點被兄長沉重的身軀壓倒在地。

  她吃力地撐住陸祈君的重量,矜淡卻不失禮地道:「多謝您送家兄回來,晚了,請恕招待不周,您請自便。」

  下逐客令了呢,似乎動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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