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掠妻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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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我轉告你,慕容韜已不復存在,你,是唯一。」她冷然道。「他做錯了什麼?不過是錯在不該信了你,落得今日下場!慕容略,你于心何安?」 你口口聲聲說想補償我,若我說,唯一的補償方式,便是你消失,我不要永遠只是你身後的影子,我要唯一!你辦得到嗎?你願成全嗎? 他還記得他說過的話。 果真是恨極了他,否則何必要與他那番任性無知的話語計較,鐵了心不回來? 他扯扯唇。「我自己造的孽,我會自己償,無須你多言。」 「你如何償?你還得了他一張俊美無儔的面容嗎?你抵得了他這些時日受的苦前辱蔑嗎?你如今坐享的一切,全都是他的!」 我拿命償、拿命抵,夠嗎?夠不夠換個恩怨兩清! 他閉眼仰靠窗邊,倦意深深,不再多言。 「這家主之位,你若坐得穩,儘管去坐,他願成全你,我無話可說,可我決計無法留在一名連兄長都能毀容喂毒的冷血之人身邊。」 早知留不住她了。 「要走,便走吧。」他放她自由。 聽著房門開啟,他動也不動,近似自言地低道:「曾經,我抵上性命,只為了要你,如今,若是也得抵了命才能斷得乾淨……我會。」 她聽見了沒有,他不知,也無意探究,房門再度關上,而後——是遠去的輕淺跫音。 夜裡,觸不著枕邊溫暖身軀,穆朝雨抬眸望去。 「都二更天了,怎還不睡?」 男人望身暗沉的夜,掌下反覆把玩錦囊之物。「我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又在掛心那不成材的傢伙?」她才不會用「弟弟」來稱呼他,那傢伙不配。 「依雁回那日的態度看來,我擔心他們沒法好好談。」他說他過得極好,不曾後悔過,可他看見的,卻不是那樣。 前幾日,雨兒將錦囊轉交到他手中時,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還他鴛鴦玦、平安符、金鎖片,他都能理解,連印信及金鑰出交還,就太不對勁了,好似他沒打算在慕容莊裡待下一般。 可若不留在慕容家,他還能去哪兒?雁回呢?也捨下不要了嗎? 當初用如此大的代價,只為了與她在一起,如今連她也舍了,若不是被逼到極致,不致如此。 略的性子壓抑,一旦撐到了極限,會做出什麼事來,誰都無法預料。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不大對勁——」穆朝雨偏頭細想。 那日在家門前遇見了他,只當是途中經過偶遇,根本沒想過那個從不知何謂客氣的傢伙突然耍起客套,呆站在門外。 那時與他說上幾句話,他問她,為何給他起了邑塵這個名。 她那時心裡頭不舒爽,故意回他。「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咱們是一家子,是誰也拆不散的。」存心嫉妒死他。 「這是一首送別——」 「停!」死孩子,開口沒好話。「這首詩就兩句,沒別的了。」 他扯唇,無所謂地笑了笑。「他曾經說過,我們是一體的,一同來到這世上,本該相輔相成。他的話,我一直是信的。這詩的後半段——由我來完成。」 什麼叫後半段由他來完成? 那時以為他哪根筋不對了,也沒深相,如今想來——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他究竟想做什麼?聽起來……很不祥。 「下回……雨兒,下回若見了他,口氣委婉些,請他進來喝杯茶吧!」 也許,及時伸出手還能拉他一把。終究是疼到心坎底去了,哪能說放就放呢? 入夜後,突然下起傾盆大雨,穆邑塵出了店鋪,持傘疾步返家。 才過半條街,半身幾已濕透,他攏妥外衣,抵擋陣陣襲來的寒意,接近家門時,瞧見立於不遠處的身影。 哪來的傻子,也不曉得到門簷下避個雨,呆站在那兒動也不動地任雨淋。 天色昏暗,他一時沒能認出,原是想請人入內躲雨,走近數步,才看清那張空洞無緒的臉容。 「怎麼來了?」雨兒說兩日前見過他,莫非——不是正巧順路經過? 「我……」一張口,嗓子啞得難以辨聞。 穆邑塵沒細想,伸手去拉他,觸著失溫凍人的掌,心下一驚。「進來再說。」 「不是——陌生人嗎?」他——肯認他了? 穆邑塵一怒,怒道:「就是陌生人,我也會請他入內奉杯熱茶!」 「是嗎……」他被凶得一陣靜默,溫順地隨他入內。 穆邑塵裡裡外外忙張羅,又是添衣、又是煮茶,一床被褥兜上他的身,牢牢裹覆住。 他從頭到尾無比乖巧,像個亟欲討好大人的孩子,千依百順地賣乖,不敢稍有拂逆。 「把薑茶喝了。」 「好。」捧起碗,喝得涓滴不剩。 又病來火盆子,將一室烘暖了,這才能閑下來,與他對桌而坐。 一時間,兩相無言。 「我一直是個很不聽話的弟弟,教大哥傷透腦筋。」他緩慢開了口。「這陣子,想了很多事情,我發現——我真的從來沒有乖乖依他一回。」 雖然晚了,但他真的想當個好弟弟,乖乖聽話一回,別教兄長日後想起,永遠只記得他的反叛乖張、多教人頭疼。 穆邑塵望住他,歎息出聲。「你究竟是怎麼了?」 整個人都瘦上一圈,氣色差成這樣,都多大年紀了,還不懂得照顧自己嗎? 「對不起……」還是讓他歎氣了,他真的當不來順心乖巧的好弟弟,總是讓人瞅著皺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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