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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徐觀濤直覺地反問:“少爺怎麼知道?”接著,在一記淩厲的瞪視下,他很識相地垂下頭,“當我沒問。”

  “浣兒的父母托你尋她嗎?”

  “姐姐!”浣兒跳了起來。姐姐承認了?那——她真的不是喬家的人?

  喬織豔拍了拍妹妹的手安撫她,然後才道:“我本以為,可以永遠守住這個秘密的,畢竟我們像家人一樣,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有沒有血緣關係早就不重要了。沒想到,今天會有人來認她,那麼,我是不該再瞞下去了,浣兒也有認祖歸宗的權利。”

  她冷靜地起身離開,再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手中已多了件小小的襖袍,以及一件嬰兒肚兜,光看布料及繡功,便知是出於名家之手,價值不菲。

  褚尋陽與徐觀濤主僕倆對望一眼,飛快取過手中端詳。

  “娘是在河邊洗衣時發現她的,見她玉雪可愛,才會和爹商量,收留了她。爹說,娘是因為洗衣洗出了個女兒,索性將她起名浣兒,那時我才五歲,只記得自己憑空多出了個妹妹,以及母親在耳邊的叮嚀,要我好好疼愛她,將她當成自家人。爹娘相繼亡故前,將這些東西交給了我,她說光看衣物,便知浣兒身世不凡,若有一天,她想尋親,這些可以作為憑證。”

  沒錯!這些衣物是來歷不凡,純白的襖袍,裡襟內精緻的鳳紋圖騰一是皇室的專屬徽記,還有粉色的肚兜……這些都一一佐證了皇上當時所形容的一切,這些他甚至連觀濤都沒透露過。

  再加上浣兒的年齡、身上抹滅不了的胎記,以及喬織豔完全吻合的說詞,在在證明了一點:浣兒真的是失落了十五年的皇室龍女!

  他無力地跌回椅中,再也無話可反駁。

  “褚大哥。”一雙小手關切地撫上他難看的臉色,“你的臉好涼哦……”“浣兒,我們剛才的話,你都聽清楚了?”

  “嗯。”爹娘已逝世多年,如今她倒也不會因為驚爆出的身世內幕而有太多的感傷,“我是不是還有另一對爹娘?是他們要你來找我的嗎?”

  浣兒的接受度出乎他意料地高,看來他是低估了浣兒隨遇而安的樂天性格了。

  “你還有爹,他很想你,所以,浣兒,我必須帶你去見他,你願意嗎?”

  浣兒想了下,旋即應允:“好。”

  既然她的爹想她,那她就去看看他好了。

  她甚至不曾詢問爹娘當初為何遺棄她。不愉快的事,她一向不會記在心上,只住好處想,想著那是生她的人、想著那個人也許正在思念著她……這就是浣兒最大的優點:不記仇。

  “姐姐,你要保重哦!”

  “嗯,一路小心。褚公子,浣兒就交給你了。”

  “放心、放心啦!有褚大哥在,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這裡——”纖纖小指頂上徐觀濤的鼻樑,浣兒凶巴巴地道,“你要照顧好我姐姐哦!要是我回來時,她少了一根寒毛,你就完蛋了!”

  自從得知她的身份後,徐觀濤就是有十顆腦袋都沒膽犯上,只能任她指著鼻子訓誡。

  他到現在都還是不敢相信,這個野丫頭浣兒,身上居然流著尊貴的皇室血統,她全身上下,有哪一點符合畫中美人的絕豔風情?

  這大概是惟一不符合條件的一點吧!

  “不曉得是當年的畫匠美化了劉妃,還是劉妃忘了多生些美麗給女兒……”他喃喃地咕噥著,未完的話,讓耳力一絕的褚尋陽給瞪掉了。

  喬織豔苦笑:“浣兒,你就別為難徐公子了。”

  怕之前那些地方惡霸再來為難喬織豔,褚尋陽——走,她一個人沒個照應,商量之後,才會決定留下徐觀濤——不過徐觀濤本人倒是十分樂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時候不早了,浣兒,我們該走了。”褚尋陽輕聲催促。

  “好。”她伸手要牽他,他卻不著痕跡地避過。

  浣兒失望地扁扁嘴,默默跟了上去。

  一直目送著他們的身影遠去,喬織豔依依難舍,眼底浮起淚光。

  她不像妹妹那般天真,自從褚尋陽說明了浣兒的真實身份後,她便已心知肚明,今朝一別,此生怕是再難有相見之日了。

  傻呼呼的浣兒,卻完全不為自己尊貴顯赫的身世而驚異,只當她有一個很了不起的爹,所以她就有很了不起的身份,僅此而已。

  她不懂大家為什麼要這麼震驚,尤其是褚大哥,態度變了好多,不再抱她,也不再親密地與她說說笑笑,甚至連碰她一下都不肯。

  找到爹她是很開心,可是她不要褚大哥變成這樣。

  她真的想不通,除了多個身份外,她還是他的浣兒,那個愛笑、愛鬧、愛向他撒嬌的浣兒,難道多了個身份,他就不喜歡她了嗎?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她忍不住開口:“褚大哥,我可不可以不要當這個公主?”

  “你胡說什麼!”褚尋陽低斥。多少人巴望生於顯赫的帝王之家都求不來,她有此造化,卻這般不懂珍惜?

  “才沒有!我又不一定要當公主,我只要可以當你的娘子就好了。我們已經拜過天地,成了親,也睡在一起了,不許你賴!”

  褚尋陽胸口一熱。

  是啊,他們是以天地為證,成了親,也有了夫妻之實,這些是抹殺不了的。

  浣兒雖天真,但他相信,她十分清楚在前頭等著她的,是什麼樣的極天富貴,可她卻將身份名利看得極輕,只以他為重——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問題是,她的身份畢竟不同于常人,豈容他任性?原本一場純純愛戀,卡進了世俗所規定的差距,以及“欺君之罪”的考量,皇上能不能諒解都還是問題,難保皇上不會將他的居心給想偏了……光是這些,他與她,便已不再是單純的夫與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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