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絕戀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聽我說,仲宣!」她將激動的關仲宣緊緊抱住,揚高了音量吼道:「這不是你的錯,聽到了沒有!如果你真要怪誰,那就怪我,我不該來的,不該讓滿滿的心疼與憐惜氾濫成災;我不該無法忘情於你,更不該將隱藏了七年的癡絕愛戀說出口;我不該貪戀你的溫存,不該讓我們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別再說了!」他激狂地回摟她。「錯的是我,我太天真,我以為,我可以壓抑狂熱的情感,平心靜氣的面對你;我以為,只要能默默守護你,我可以甘心就這樣過一輩子;我以為,不論心有多痛、傷得再重,只要不去承認,就能夠當作不存在,然後含笑祝福你……但是我錯了,我錯得離譜……我的心無法死絕,要我日日看著你,卻不能擁抱你、碰觸你,是多麼的痛苦的一件事……出軌的情感,道德良知的折磨,日日逼得我無力喘息……」

  深深吸了口氣,他拉開她,帶著前所未有的堅決,宛如壯士斷腕。「是時候了,蕖,我們正在傷害的人,是我的大哥、你的丈夫,我們不能這樣下去。」

  「你……你的意思是……」她一定沒發現,她的聲音是何等顫抖,而面容,是多麼惹人痛憐的憂懼。

  「娘不在了,無人需要我承歡膝下,而你,也有大哥守護,這個家,再無我容身之地……」

  「不!」她激烈地大吼,死命地抱住他不肯鬆手。「仲宣,別……」

  「別留我,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別留我!」只因,她一旦說出口,他絕對無法在她那淒傷的慰留中掙脫,他會依了她,明知將會下地獄,也會義無反顧的跳進去,而這一糾纏,又將沒完沒了。

  白若蕖怔怔地望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很痛苦,讓我解脫吧!唯有我走,才能真正還給大家平靜。如果你還愛我,那就放手,讓我走。」

  愛他……就讓他走,是嗎?

  白若蕖悵然失神地松了手。

  盯著她頹然松落的手,關仲宣心頭酸酸疼疼,悲楚難言,然而,他仍是強自鎮定地將話說出。「忘了我,大哥是個值得你傾心相待的男人,請你試著用當初愛我的心情,好好的去愛他,算是……讓我好過些,別讓我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那只會讓我更加的恨自己。答應我,蕖,只有我最掛心的你們過得好,我才有未來可言。」

  白若蕖咬著唇,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的……過日子,好好的……愛他……」儘管,明知自己辦不到,她仍是願意給予承諾,因為他說,這樣才能讓他好過些。

  他也許不明白,也唯有他過得好,她才有自己的人生,而她的人生中,永遠存在著他與她共有的點點滴滴,無人能取代。

  「蕖……」最後一次,他讓自己密密的擁抱她,儘管明朝,她的一切都將屬於大哥,但至少,這一刻的她,仍愛他。

  斷腸心碎的相擁中,他們都知道,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關仲宣一提出遠離家門的要求,立刻遭關伯禹強烈的反對,然而,他去意甚堅,關伯禹實在拿他沒法兒,只能頭疼地看著事情成為定案。

  為了這件事,關伯禹連續失眠了好幾晚,為了不知該用什麼方法留住弟弟而心煩,尤其是仲宣與蓮蓮之間,比他還要像父女,想當然耳,一得知關仲宣將遠離,小蓮蓮哭得無比淒慘,直嚷著要跟仲宣走。

  最後,甚至還鬧脾氣地說,如果爹和娘留不住叔叔,那她便再也不要理他們了……

  小蓮蓮的性子倔得不可思議,以她的態度看來,她是相當認真的。

  瞧瞧這情形,他想不失眠都不行了。

  揉揉發疼的額頭,他踩著一地的月色漫步,不知不覺中,便來到了白若蕖房前,見她房中猶透著光亮,便順道過去看看她,與她聊幾句。

  「若蕖,你還沒睡?」

  「還……還沒。」

  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宛如幽泣。

  關伯禹蹙了下眉。若蕖在哭?

  沒等她應允,他主動推開房門,正好捕捉到她慌亂地將某樣東西收入櫃中。他本是不甚在意,但她的神色實在過於僵硬,不自在到他想忽略都沒辦法。

  若蕖有事瞞他?為什麼?

  她應該知道,他從不會刻意去約束她什麼,只要她喜歡,他都會成全,實在沒必要刻意的隱瞞他呀!

  心中疑雲漸濃,他不動聲色地微笑。「蓮蓮鬧了陣小脾氣,才剛睡著,我是來替她拿件衣服,免得夜裡著涼。」

  不給她阻止的機會,他順手開了那道她匆忙闔上的層櫃,隨意的翻找了下,取出一件小棉襖,然後關上。

  「伯……伯禹……」他看見了嗎?白若蕖不安地揣思著。

  關伯禹若無其事地柔聲道:「很晚了,你也早點睡。」

  目送著他身影的離去,白若蕖疲倦地靠著木櫃,再一次取出方才匆匆放置其中的物品。

  她累了,累得再無心力去顧及任何人的想法。伯禹是否知情,她都不在乎,如今的她,早已讓離別的愁緒占滿心胸,柔腸寸斷。

  指尖撫過絹帕,當中,有著她字字血淚、字字椎心所繡下的字痕——

  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尊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

  仲宣啊仲宣,此時此際的你,是否也已無淚可流?唯有滴滴燭淚,淌盡了我的悲傷、你的惆悵?

  此時,此夜,難以成眠的,又何止是他們?

  離開了若蕖房中,關伯禹下意識的步行至花園一隅。微弱的月光下,另上道蒼涼勞然的身形,被包圍在夜的寂寥中。

  關伯禹在他身後站定。「你也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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