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寒月映蝶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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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藥堂比較忙,抽不出時間回來,你今天好嗎?」 「嗯。」她淡漠地應了聲,不想聽他閒話家常,轉身倒了杯水給他。 只要他一沾唇,一切就結束了。 這些看似平凡卻充斥著溫馨的對談、這些日子以來的短暫溫情、這道柔柔暖暖的音律、這雙輕淺溫醉的凝眸……將成過眼煙雲。 不願承認她已開始後悔,不願承認那一刻真實湧起的酸楚,壓下所有的情緒,她仍是面無表情。 「謝謝。」唐逸幽接過杯子,回了她一記淺笑。 杯緣才一沾唇,他突然想起什麼,將茶杯放置一旁,由袖口取出一隻瓷瓶交給她。 「這……」她詢問地抬眼看他。 「前幾天為你診脈,發現你血氣不太通順,早些時候你又是受傷,又是中毒的,卻不好生調養,以至真氣微紊,這對習武之人是一大重創,久而久之,還會損及自身的內力,你難道不曉得嗎?所以我才又想到要替你配丹藥,除了固本培原外,對功力的精進也大有助益。」頓了頓,又加上幾句:「看在我這麼用心良苦的分上,聽我的話,千萬記得早晚都要服上一顆,知道嗎?」 她總是學不會善待自己,就算收下,轉眼間又會不當一回事的拋諸腦後,看在他眼裡,真的好為她心疼。 映蝶愣愣地看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傻啦?」他拍拍她失神的小臉。「不許沉默,快點頭,說好。」他要聽她親口允諾才能放心。 「我好不好……重要嗎?」恍恍惚惚地,她問出了口。對他而言,她根本什麼都不是,他為何要這麼關心她? 「這什麼傻話?當然重要啊!若是不重要,我幹麼跟你說這麼多?」他像個寵溺孩子的父親,眼底漾滿溫柔。「是什麼原因,讓你認為自己不重要呢?」 她重要嗎? 映蝶悲諷地一笑。 認為她重要的人,早在十四年前就離她而去了,十四年來,沒有人能肯定她存在的價值,一名殺手,在作踐他人的性命時,又何嘗不是在作踐自己的命?有誰會說她重要? 而他,卻那麼堅定地告訴她,她是重要的……這是多年以來,第一次有人重視她存在與否的問題…… 望進她眼底的蕭索,他輕輕柔柔地道:「我不管你以前曾遭遇過什麼,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去追問,總之,你記住,你不是可有可無的,你身上背負著另一個人的期待,光是這一點,你就應該好好地珍惜自己。」 這個男人……令她迷惑。 不問她的過去,對她一無所知,卻又願投注無比的關懷,她真的不明白,這麼深的信任,從何而來? 「我……會傷害你。」她不值得他這麼待她! 他似有若無地一笑,像在告訴她:無所謂。 「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你像夜裡的寒月,散發著清清冷冷的光芒,看來是那麼孤傲、那麼遙不可及,卻將內心的淒涼藏在沒人看得到的角落,也不讓任何人懂。我知道你的不快樂,如果能夠,我多盼望能傾盡力量來換你一個真心的微笑,只要是你所希望的,我都會成全你,不管代價是什麼。但我希望你也能答應我,不論如何,善待自己,因為在我眼中,你的生命是無比珍貴的。」 映蝶怔忡地望著他。 他說……會傾盡一切的成全她,不計代價……如果他知道,這代價是他的命,他還會這麼說嗎? 明明已下定決心要做個了斷,可他這番話,又無由的勾起她的迷亂,而那正是她極力壓抑的。一張無形的大網,牢牢攫住她的心,她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能嗎?能嗎?她不斷自問,她真能無動於衷地看著他死?剎那間,她胸口莫名地一陣悸痛。 她別開眼,固執地不願去思考。 也許是說了這麼多的話,讓他有些喝了,想起遺忘在旁邊的茶杯,他探手取來就要入口—— 不! 她管不住自己的行為,彈指間,潛意識的舉動已自作主張地揮掉他手中的杯子! 「蝶兒?」他一臉錯愕。 「要喝自己倒,我不替人倒茶。」不曉得在嘔誰,口氣滿是惱怒。 唐逸幽微訝地張口看著她,好一會兒,他低低笑出聲來。「蝶兒,你使小性子的模樣好可愛。」 可愛?她耳朵沒出問題吧?她真的聽到那個早八百年前就和她絕緣的字眼? 這人是不是少根筋?她態度這麼惡劣,換作別人,早惡言相向了,是他修養太好了嗎?居然還能笑給她看,他到底有沒有脾氣啊! 明明該生氣的人是他,結果卻是她懊惱得差點吐血! 「我不喜歡你冷冰冰的樣子。」所以就算她吼他、凶他,他都甘之如飴,至少她能釋放出真實的情緒。 「你這傻子!沒見過比你更呆的人!」她悶聲道,不知道是氣他還是氣自己。 「是嗎?」他淡笑置之。 「出去,我想睡了。」再和他說下去,她就快受不了了。 她口氣很差,但他不以為意。 「好,那你休息。」走了兩步,他又回過身。「對了,差點忘了問你,想不想和我一同到藥堂裡去?我知道成天悶在家中是難為你了。」 她愕然看了他一下。 「隨便!」丟下這句話,她拉高被子,再也不搭理他。 唐逸幽了然於心。 蝶兒瞥扭的心態,得靠她自個兒去調適。 無奈地笑了下,他轉身出去。 直到一室再度歸於平靜,映蝶坐起身子,苦惱地沉歎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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