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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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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奔進火場,動作快得周遭人群想拉他都來不及。 陣陣濃煙熏痛了眼,黑霧彌漫得看不清前方,他壓低身子,憑著多年來的記隱前進。「向晚,你在哪裡——咳、咳!回答我!」濃煙嗆傷了喉嚨,他咳出淚來,愈往前進,溫度愈高,他逼出一身汗,分不出高溫所致還是驚恐。 摸索到樓梯間,細細的喘息傳入耳畔,楊品璿心有靈犀地一頓。「向晚?」 他知道是她,不需要理由,就是知道。 「楊……」 摸索到柔軟軀體,他重重籲了口氣,張手將她緊攬入懷。 「楊……」她喘息,手揪握著胸口,痛苦地喘息。 留意到她的異樣,他臉色遽變。「吸氣,向晚!」 「我……吸不上……氣……」 他低頭,覆上蒼白唇瓣,將珍貴的氧氣強迫灌入。 周遭空氣愈來愈稀薄,她呼吸愈見急促……他心驚,大喊:「晚晚!」 失去意識前,眼裡最後的畫面,是燃燒的木塊朝她倒下,他毫不遲疑抬手去擋…… 高溫、灼痛、呼吸困難,當這一切逐漸遠離,隨之而來的,是更甚千百倍的劇痛,宛如皮肉分離,硬生生、血淋淋撕裂的折磨—— 然後,肺腔吸進久違的空氣,他看見趴靠在床邊的絕美容顏。 抬手,指腹柔柔撫過雪白嫩膚。 長睫動了動,驚醒。「楊品璿,你醒了!」 「嗯。」沒收回的手,蜿蜒撫向纖白頸項。 「不要亂動,你手受傷了。」 他漫不經心瞧了眼纏裹厚重紗布的左臂。「只要不死,其他都無所謂。」 「很嚴重,醫生說是重度灼傷,會留下極醜的傷疤。」她醒來後,人已經在醫院,救護人員說,他身上多處灼傷,卻可以護著她毫髮無傷,直到將她抱出來,人才倒下,不知道是哪來的意志力支撐著他,尤其是手臂上的灼傷,正常人根本撐不了那麼久,更別提還抱著她。 手臂上的傷,她還記得,原本應該在她身上,足以毀容。 有人問,他們是不是夫妻?或者相愛甚篤的男女朋友?否則,沒人會不顧自身安危,執意護另一個人周全。 是嗎?這叫愛?她以為他們之間是沒有愛的,他不愛她,也不希望她愛他。 「你差點就死掉了!」她加強語氣。其實是想問,他為何要賭命救她,瓦斯氣爆是很危險的,運氣差一點,他們會一起葬身火窟。 他只是笑笑地。「活著真好,不是嗎?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吻你以示慶祝。」 研究他表情片刻,判斷出他不是開玩笑,於是俯低身體輕吮涼唇,他伸手壓下她後腦,加深這個吻,熱烈糾纏。 「你想,如果我們在醫院的病床上××,會不會被巡房護士趕出去?」他大膽說出挑逗言詞,然後驚訝地發現,她臉紅了。 「我不要,那很丟臉。」 「可以鎖門。」不死心地持續誘惑。 「不痛嗎?」故意戳了下他左臂,不意外聽到「嘶」地一聲。 他倒抽一口涼氣。「最毒婦人心。」橫眉豎目瞪去,卻在瞬間怔愣—— 唇畔那抹笑花,極淺、極淺地泛開——她笑了。 「如果可以——」他啞聲,低喃:「再吻我一次。」 幾乎是不成文的默契,她只在晚上來。有時來得早,他靠臥在病床邊看雜誌等她,有時來得晚,他已經睡了,但夜裡醒來,總會看見守在床邊的她,床頭的水壺永遠維持在一定溫度。 徐淨媛提過要留下來照顧他,他只是微笑、神情堅定地回道:「不。」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點頭,沒再說什麼。 他想,她是知道的,卻選擇不點破,入了夜便離去,由著他等待另一名女子。 向晚——她的名字啊,詩意,卻不夠福氣。總是向晚,人生怎見得到陽光呢?或許,是這名字詛咒了她,教她只能存在黑暗中。 病房門被推開,輕淺的腳步移近床畔,凝視他片刻,拉上被子,拿起水壺往外走。 「向晚。」他睜開眼,黑暗中只能看見隱約身影,但他知道是她。 握住門把的女子轉頭。「還沒睡?」 「等你。」 「等等,我先去換水。」沒一會兒,她換掉冷澀的茶水回來,又拿起花瓶要裝水。 「你帶花來?」隱隱聞到花香味。 「桔梗。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花。」 「桔梗——」無聲低喃了遍。「你知道桔梗的花語嗎?」 花語?沒想到那麼多。「我帶錯花了嗎?」 「不,沒有。向晚,下次不用帶花來。」 「嗯。」她已經發現,旁邊擺了束玫瑰。縱使再不清楚各種花語,也明白玫瑰所想傳達的濃郁愛情。 楊品璿朝她伸手,她將手放進他掌心,順著他的動作在床邊坐下,他挪了位置,要她躺下,掌心輕撫柔軟長髮。「檢查報告出來了嗎?」 那日醒來後,他要她去做完整的身體檢查,雖然她認為他將她保護得極好,根本沒傷到哪裡,但他異常堅持,也因此才會發現—— 她仰起頭,告訴他:「楊品璿,我有氣喘,我都不知道。」 「你只是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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