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憨夫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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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真的,這陣子,我自己想了很多,阿陽哥本來就不屬於我,就像——無意間撿了個好漂亮的花瓶,心裡喜愛,帶回家裡頭去收藏,然後人家失主找上門來了,才知道那是前朝古董,值錢得很,我不懂它的價值,只是覺得它看起來漂亮,所以應該將它還給它的主人,那個人才知道它好在哪兒、才能將它放在最適當的地方,發揮它的價值。」 她停了會兒,回首淡淡地笑,雲淡風也輕。「所以大姊,不用再為我操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了。」 聽她這麼一說,陸想雲這才真正放下心來,欣慰地,撫了撫小妹的發。「我家小容兒真的長大、懂事了。」 「好了,話都說出來了,胸口舒坦多了,我好困,要回房去睡了,大姊、二姊,你們慢慢聊,我就不奉陪了。」 小妹起身回房了,剩下姊妹倆,仍坐在大廳口的階梯前,兩相對望。 既然小妹都如此直白、身先士卒了,陸想衣也就沒再遮遮掩掩,直言坦承。「我知道你是要問我的事,對,我和葛世民過得不幸福,成親前你說的話全都成真了,那個人風流成性,根本無法託付終身,說我會後悔……我活該不聽你的話,你要笑就笑吧!」 陸想雲蹙眉。「你以為我是回來看你笑話的嗎?你是我妹妹,你過得不好,我豈會幸災樂禍,在一旁拍手叫好?」 陸想衣一呆,硬是忍著眸眶的淚,驕傲地不肯以脆弱示人。 「情況——很糟嗎?」見她緊抿著唇,陸想雲板起臉,沉聲道:「想衣!你得說出來,大姊才知道該怎麼幫你。」 「他——總是流連花街柳巷,成親頭幾個月還算安分,後來就……就時時不見人,常出外與那些狐群狗黨尋歡作樂,喝得醉醺醺才回來,我怎麼跟他吵,他就是改不了,最後索性將女人養在外頭,也不回來了……」 果然是她想的那樣。 「你除了跟他吵以外,可有為他做過什麼?」她反問。 陸想衣一窒,答不上話來。 「你一徑兒想,他應該這樣、應該那樣,那麼為妻之道,你又做了幾分?葛世民是個風流浪蕩子,這我是早知道的,但他本性不壞,若真是個壞胚子,我當初拚了命也會反對到底,不會眼睜睜看你毀掉一生。」 只能說,這兩個人各有各的問題,誰也不肯稍讓一步,於是演變成今日這般田地了。 她還要再說什麼,祝春風由廳口探出頭來。「想雲,尋兒要睡了,她找娘。」 「你哄哄她,我還有事要與想衣談。」 「喔。」他摸摸鼻子,好失望地縮回腦袋,晃回房去。 她又接續道:「想衣,你這性子要改一改,有自尊是很好,但是過度顧及尊嚴,只會苦了自己,自個兒的夫婿,腰杆子軟一點,獻獻殷勤,他若愛外頭的溫聲軟語,你投其所好便是,憑你陸想衣的姿色,要使媚還怕輸給外頭的鶯鶯燕燕嗎?」 「那怎麼可以!太丟人了,簡直像個煙花女子——」 「為什麼不可以?你們是夫妻,關起房門來,也只有你們自己知道,他愛這款風情,你配合點,把他留在你的綺羅帳裡,好過他去外頭尋歡。」 「可是——」這麼低聲下氣的事,她怎麼做得出來? 「難道成日見不著夫婿的人就比較好嗎?人心不是鐵打的,你待他用心,他也會感受到——」 話沒說完,又一道聲音冒出來,打斷她。「想雲,我要洗腳睡覺了。」 她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又回頭道:「今晚你自己洗,乖,別來吵我。」 他低下頭,食指在門框邊畫著圈圈,好不情願地拖著步子離開,那背影看來極其落寞淒清。 耍什麼哀怨啊! 陸想雲看得哭笑不得。 「你還幫姊夫洗腳?」陸想衣聽來極不可思議,那多卑躬屈膝。 「你難道不曾替丈夫梳過發、整整衣、添菜倒水、做點貼心的小動作嗎?」由妹妹的表情中,她便有答案了。 她歎息,道:「這樣,你要怎麼要求他的專情體貼?你從未做過會讓他眷戀的事啊!葛世民這夫婿是你自己堅持要嫁的,他是心性不定,但你自己要想辦法改變他,如果連你也放不下身段,那這樁婚姻就真的完了。」 「我——」 陸想衣才張口,那道男音又在後頭低低響起。「想雲,我認床,睡不——」 「祝春風!」她火了,板起臉來。「你就讓我好好和想衣談完會怎樣?」 被妻子壞口氣一凶,他也委屈了。「就睡不著嘛,你、你不在,我沒得抱——」 「你真是——」她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才一晚,他就怎麼睡都不對勁了,沒妻子在身邊,夜晚變得如此難熬。 他真的,一刻都不能沒有她呢。 「好啦,等等就去陪你——」 陸想衣在一旁看著,丈夫滿眼的渴盼與眷戀、妻子滿滿的無奈與憐惜,夫妻間的濃濃深意,盡在不言中。 為什麼,她與丈夫從來不曾有過這種化不開的綢繆糾纏、無可取代的依戀與在乎,沒了對方在身邊,就什麼都不對勁了…… 一時之間,不禁觸景傷情、悲從中來,咬牙忍了一晚,死也不肯掉下來的淚水,就這樣輕易教祝春風給引了出來—— 他瞪大眼,不敢置信。 哪、哪有人這樣的,搶輸人就哭,好無賴! 怕妻子生氣,怪他欺負陸想衣,懊惱地道:「好啦,借你、借你啦!」 他挫敗地轉身三度走人,想到什麼,又繞回來,補上一句。「就一晚!明天就要還我。」 陸想衣又哭又被逗出笑來。「姊夫真的好寶貝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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