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風雪盟 | 上頁 下頁


  受了寒,高燒不退,加上柔嫩的皮膚劃了一道熱辣的血痕,真是雪上加霜,夜雪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

  醒來後,心急如焚的父親守在床邊,一群丫鬟在她房裡進進出出,繞得她頭都昏了。

  她呻吟出聲。

  「怎麼樣,還疼不疼?」俞老爺見女兒醒來,關切的連聲問道。

  她搖了搖頭,眼珠子繞著房內轉了圈。「無痕呢?爹沒再打他吧?」

  說到這個,俞老爺就滿肚子又氣又憐。「傻雪兒,爹在教訓人,你幹麼沒事去挨板子呢?」

  不是她喜歡挨板子,而是她知道擋在無痕面前,爹就不會再打無痕了。

  「禍是雪兒闖的,累無痕受罰,雪兒會難過。」

  看來,雪兒對風無痕的重視,已淩越了主從分界。

  俞老爺思忖後,決意道:「也許,我該制止你再與無痕接近。」

  作這樣的決定,並不是因為真信了那些下人的言語,風無痕是個有骨氣的孩子,他做事不會不知分寸的,所以半年多前,他才會將雪兒交由風無痕來守護。

  問題在於雪兒,她對風無痕並沒有主僕的認知,老是拉下尊貴的身段,又是遞姜湯、又是挨板子,再這樣下去,會損及她身為小姐的尊貴及威儀,亂了府裡的規矩。

  但夜雪才無心思考這麼多,光聽父親說要分開她和無痕,整個人全慌了。「這是為什麼?爹,為什麼不讓我和無痕在一起?」

  「因為你的主僕不分。」

  她不懂。只知道她快要失去無痕了。「可是……爹答應過要讓無痕來保護我的。」

  「結果呢?是誰讓你又是受寒,又是挨傷的?」

  「那是……那是因為……」她無話可答。「爹是因為雪兒落水的意外,在生無痕的氣嗎?對不起、對不起……雪兒下回再也不敢淘氣了,雪兒會乖乖的,求求你,爹,別讓無痕離開我……」

  「爹換個比無痕更好的人給雪兒,不好嗎?」他試圖作條件交換。

  「不要、不要,沒有人比無痕更好了。」她什麼都不要,只要無痕,因為無痕很重要、很重要,誰都不能代替,沒有無痕,她會傷心得死掉!

  「好不好?爹,雪兒以後一定會很聽話,爹……」她急得兩行清淚都掉了下來。

  女兒從來不曾用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強烈地向他要求什麼,除了為難外,他更意外雪兒如此看重風無痕。

  一向就將小女兒疼之如命,怎堪她帶淚哀求,於是他態度再也決絕不起來。「讓爹考慮、考慮。」

  說完,他起身開門,瞥了眼門邊佇立的身影,他不發一語,冷著臉頭也不回的離去。

  害他寶貝女兒受了寒,這口怒氣都還沒消呢!他管他要站幾天幾夜!

  「爹、爹——」夜雪喚不回父親,只能憂惶不安的枯坐在床邊。

  慘了、慘了,爹這回怕是認真的了,她要怎麼樣才能留住無痕呢?

  無暇多想,她匆匆跳下床,管不得昏沉沉的頭和背上火辣辣的疼。她要去找無痕,有無痕和她一起求爹,爹就不會狠心分開他們了。

  對,就是這樣!

  急匆匆地拉開房門,眼前的身影令她「呀」地一聲,叫了出來。

  是無痕!

  他怎麼會在這裡?屋外好冷耶,他站了多久了?

  「小姐……」一見著她,風無痕反倒訥訥無言。

  他好擔心她,可是低微的身份又沒資格過問什麼,許多人忙進忙出的,卻沒人肯告訴他小姐的情形,他從昨天守到現在,心始終懸著,不願輕易離去。

  「無痕!」她一把抱住他,震呆了風無痕。「你別走好不好?永遠跟我在一起,我不要跟無痕分開……」

  風無痕愣愣地低首看她。小姐何出此言?

  夜雪見他不言不語,心裡頭更是急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被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無痕不要討厭我好不好?我發誓,以後再也不任性,你原諒我,真的,我不會再讓無痕受委屈,無痕說什麼,我都會聽,好不妤?!」

  風無痕錯愕地看著那張哭得慘慘切切的容顏,肆流的淚水掛在臉龐,他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他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奴才,值得小姐為他悲傷若此嗎?

  「無痕不原諒我嗎?」見他不說話,她哭得更加傷心。「不要嘛,以後我會很小心,不給無痕惹麻煩,無痕不要不理我……」爹不讓她和無痕在一起,如果連無痕也想離開她,那就真的完蛋了!

  風無痕蹲低身子,正想說些什麼,莫名的一陣暈眩襲來。「無痕並不……」

  無痕的手好冰!

  夜雪很快的發現到這一點,正想拉他進房,風無痕毫無預警的往她身上跌去,失去了意識。

  夜雪又哭又叫的,喊來了一堆人,在她的堅持下,將風無痕抬到她的床上,又動用了前所未有的威嚴,堅持要人請大夫來看他的病。

  一番折騰下,本就病弱氣虛的夜雪,終於支撐不住,沉沉的睡去。

  如果說俞老爺先前有妥協軟化的跡象,也會在看到這種情形時煙消雲散!

  這像話嗎?堂堂長安首富的俞府千金,居然趴在床邊睡,將床讓給一個下人,這要是傳了出去,她這個千金小姐豈不惹人笑話!

  教他如何再放縱他們下去!

  在他忍無可忍時,風無痕適時醒來,見著這情形,顯然也很詫異,用不著俞老爺說什麼,他很有自知之明,曉得該如何做。

  他在不驚擾夜雪的情況下,將她小心的抱回床上,默默的退了下去。

  他明白老爺的顧忌,也知道他是僭越了。本來,他是想告訴小姐,他並不怪她,也沒有資格怪她,若小姐希望他留下,他就會守在她身側,可現下看來,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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